第四十三章 归来未晚
臣想你了。
分明是为了应付暗影下偷听的国主一阐提, 才说出的来炙耳情话,可公主的心却猛烈地动了一下。
像是原本安静陷在软绵云朵的心,被什么弹了起来, 雀跃着、欢腾着,一路上扬着,像是要冲破心腔,往天外而去。
为了缓解当下的心悸, 李仙芽嗯了一声, 同他的肩位错开了一些,往前倾了几分,方才转回头看他。
“来这么迟, 做什么去了?”
他的眼睛在莹润的灯色下清亮亮的, 看着公主在笑,李仙芽就蹙了眉,拿肩头撞了他一下, “大殿门前不许嘻嘻笑。”
沈穆嘴上的笑意收回去了,眼睛却还含着一点笑,在公主话音落地后, 抬起手翻转了手背给她看。
“审案忘了时辰, 骑上马就来了……”
他想说来的匆忙, 忘记了净手, 哪料的话还没说完,公主就微张了口,伸手托住了他的,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他手背上凝固的血迹。
“审案又不是打架, 怎么会受伤呢?”
“方才一心骑马,用力执缰,想来是手腕筋脉扭了……”沈穆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
沈穆说好,却在抬起手的那一刻,额心皱起,口中轻呼,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面上露出了痛楚的模样。
“我怎会让自己流血?”他话说得恣意,眼神却令她安心,“不是我的。”
她牵着他的手站起身,指了玉阶侧旁的暗影,向沈穆狡黠一笑,“那里有鎏金太平缸,舀水洗一洗。”
李仙芽就往两旁的甬道看去,果见一个黑瘦的身影扑进了一个人的身后,显然是鬼头鬼脑的一阐提。
沈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李仙芽看他的眉头仍紧锁着,于是再低头检查他的手,发现除了血迹之外,并没有明显伤痕。
手离水面的那一瞬,李仙芽想松开手,却在下一刻被握在了沈穆的手心,正心神微乱的时候,忽听见了一阐提的狂笑声。
“快洗一洗血腥气,吃席的时候我再叫晴眉给你拿皂粉给你搓。”
既然赶跑了他,那也就没有做戏的必要,李仙芽松开了沈穆的手,拿手指指了指鎏金太平缸,叫他自己洗。
心里想着,手上就动作起来,先将他的手放进了冰凉的水里,接着仔细为他搓去手背上的血迹,就着莹白色的宫灯灯光,一点点地将血迹洗去,露出了青白的颜色。
李仙芽方才放下提着的一颗心,把他的手拿近自己的鼻端,闻了闻,“有血腥味,惊扰了舅舅和外祖母可不好。”
水是清凉的,公主的手是温软的,在洗净的那一刻浮出水面,再拿精细的帕子仔细擦拭,许是帕子带有香气,沈穆能感受自己手上依约的香味。
沈穆心知肚明,牵着公主的手快速走下了阶梯,拐过去的一霎那,暗影里的人就跑不见了。
他同公主对了个眼神,携手向玉阶下走了两级,就听见暗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脚尖着地似的,一步一步地往后走。
李仙芽蹙了蹙眉,罢了,想来一阐提还在暗处里头盔,就为沈穆洗一洗手也没什么。
沈穆明白公主的用意,往那暗影处看一眼,那个探出来的侧脸影子就缩回去了,想来怕是被听出什么动静,一阐提还缩在暗影里。
一阐提显然是不准备遮掩了,大剌剌地站到公主身前,冷哼了一声道:“方才你们俩说话,不谷全听见了!”
李仙芽闻言弯腰去看他的脸色,再将视线挪到他的手上,忙托住了,声音轻而急的问道:“怎么了,疼吗?”
“没什么大碍,臣自己能洗。”
两人抬眼往笑声来处看去,一阐提像个魔头一样,从暗影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身后跟着走一步翻一个白眼的二大王李灵均。
她的小手捧着他的,眼神里有几分骇怕, 刚要唤人来为沈穆包扎的时候,沈穆却反手握住了她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李仙芽一笑,“听见什么了?”
“你以为臣想你了,是情话吗?”一阐提严肃地说道,“这沈狗同你说话,有时候自称臣,有时候自称我,说明公主并不在意他的自称,他想自称什么就自称什么。是不是?”
李仙芽不知道他又要发表什么高论,同沈穆对看了一眼,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笑意。
二大王李灵均就打断一阐提的话,“行了小提,你身为一国之主,还是要有点风度,当着人面骂人,委实有点不体面了。”
一阐提向着李灵均怒目而视,看二大王翻了个白眼置身事外了,方才又转过头目色严肃地看着公主。
“他说他想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想你了,偏偏说臣想你了?小鹅,你不觉得这很值得推敲吗?这狗贼是真的爱你,还是假的爱你,你仔细想想?”
李仙芽被他的话带入了语境,免不得也思虑了一下,身边人却握了一下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国主,本指挥敬你为邦国首脑,对于你屡屡出言不逊,从来一笑置之,还请国主慎言。”
沈穆本就比一阐提高一头,此时语气严肃起来,直把一阐提说委屈了,巴巴地看了看李仙芽,又看了看身边的李灵均,方才鼓起勇气同他对抗。
“你凶什么?我可是小鹅的挚友!你说来说去,都不肯正面回应我的质疑,还有什么可说得?”他说着说着就来劲了,冷哼一声,“不谷听闻你有耳听八方的本事,方才一定是知道了我在偷听,才装模作样的说一句,臣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