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要建村卫生所, 这事成了向阳生产队的头等大事。

上了年纪的老人乐呵呵扯着嗓子喊，“听说了吗？要搞村米所啊！”

另一边拢着耳朵回：“什么厕所？”

小孩哭着捂屁-股，“不会随便抓我去打针吧？”

旁边更小的孩子马上哭闹：“不要打针不要打针。”

原本很招孩子们喜欢的苏小春这几天只要碰到孩子,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小屁孩们就跟见了鬼似的哭丧着脸逃跑。

“我脸上有吓人的东西吗？”

苏小春问边上的姜秀秀，还用手揉了揉脸。

知道事情真相的姜秀秀抿唇轻笑，“没有，他们怕你打针。”

苏小春是有问题直接说的，她憋不住。主要是姜秀秀的眼神真的很奇怪，而且最近经常出现这样的眼神。

苏小春脑袋一歪，手摊开，白皙柔嫩的掌心啥也没有。

从知道苏小春抗拒了刘爱红的安排，自己捡了个男人，并把刘爱红一家赶出去后，她就很羡慕苏小春了。

“打针？可是我都没有针啊？”

“因为我很羡慕你。”姜秀秀深吸一口气，看着苏小春的眼神很平静。

面对苏小春加深了疑惑的表情，姜秀秀摇摇头，“没有东西，好看着呢！”

“我脸上不会真有东西吧？”

苏小春佯做冲过去的样子, “跑慢了会被我抓到的哟！”

以前生产队的人总说, 队里她和苏小春最令人惋惜。她患小儿麻痹手脚不便，苏小春则是因为憨傻。

她这一放话, 原本躲着偷听的孩子们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

“那你为什么用一种好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有心事吗？”

她没办法告诉苏小春，自己真的很羡慕她。

等她笑完, 发现姜秀秀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时，她用力搓搓脸。

“你是村卫生员啦, 等村卫生所成立，孩子们生病你不就可以给他们打针？”

苏小春懂了, 她龇牙咧嘴一乐呵, “嘿嘿，刚刚躲我的有那几个崽子？最好别生病了, 不然我肯定狠狠给他们来几针。”

在孩子们跑得更快的时候, 苏小春笑得极其嚣张。

可现在苏小春不傻了，不仅不傻，她还能给人治病，即将成为生产队第一名卫生员。

以后生产队的人大概是要说，队里只有她令人惋惜了吧？

“我羡慕你能成为卫生员，也羡慕你讨人喜欢，更羡慕你靠自己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快跑快跑，不然要挨扎啦！”

姜秀秀看得发怔，面前的女孩似乎意识不到自己长得漂亮，把脸揉成一团, 搓得脸颊粉红。刚刚大笑过的她眼眸中都闪动着醉人的笑意，既灵动又活泼。

独立特行，冲破标准，敢于抗争，也敢于拒绝，更敢于表现自己。

“不一样的人生？”

苏小春咀嚼着这句话，她想了想，拿手指着自己。

“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成为了村卫生员吗？其实你也可以啊！”

姜秀秀赶紧摆手，“我怎么可以呢？我什么都不会。”

她觉得苏小春讲得有点太安慰自己了，她又不像苏小春会医术，而且她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成为村卫生员？

苏小春拧着眉，漂亮的眉毛皱成了川字，“为什么不可以，文队长说了条件，你都符合。”

“你看我的身体，像是做卫生员的样子吗？”

姜秀秀苦笑着晃了下`身体，甚至连走路都是跛着的。这样的她，怎么可以成为村卫生员，谁又会找她治病？

“村卫生员应该是什么样子？有人限定了村卫生员必须是什么样子吗？”

“确实没有限定，可至少应该……”

姜秀秀脱口而出后顿住，至少应该怎样？明明只有三个条件，她都符合，那自己当然就可以申请了。就算她手脚不便又怎么样？她认识许多字，当初上扫盲班的时候，老师说她学得快写得好，上初中都没问题。是除了赵慧莲之外，整个生产队识字最多的。

她年纪也符合，二十出头，不是很年轻吗？至于能吃苦，学习医术再吃苦也不会比干农活辛苦吧？她挣的工分不比其他人少，自然是能吃苦的。

姜秀秀眼睛亮了亮，望着苏小春鼓励的眼神，她捏了捏拳头。

“我，我也去申请当卫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