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一句广告词是这么说的：欢乐的时光特别快。

这句话适用于一切情况。欢乐的时光特别快,痛苦的时光也特别快。只是痛苦时光留下来的伤痕，想必会积年累月地折磨着楚涟。

总体来说，楚涟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悲观主义者。

在她和叶梨卿看完烟花之后的两天,顾澄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在看到叶梨卿和楚涟的十分钟之后，她就垮起了个批脸。

有时候，楚涟特别佩服顾澄的一点是,她仿佛是叶梨卿的情感探测仪,她能够非常精确地捕捉到叶梨卿的情感变动,比叶梨卿本人还准。她稍微观察叶梨卿和楚涟的相处状态，就猜测到两个人关系可能有一些……实质性的进展。于是她大为不满，大发牢骚,表示自己要专注事业,远离这俩令人恶心的人,没有化身fff成员已经是她最后的温柔。

不过在夏天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澄还来过几次,有时候是来请两人吃饭喝酒（当然,叶梨卿自己不喝酒，也不准楚涟喝酒），有时候是在和叶梨卿谈论正事,与“它”有关的正事。只有在这个时候,楚涟会忽然意识到，她的头顶还悬着时刻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楚涟喜欢叶梨卿。

之前楚涟就意识到，“喜欢”是个恶毒的字眼,因为喜欢可以作为“不喜欢”的借口,或者表述得再冷静一点，喜欢无非是情感边际效应递减的托词。所以楚涟决定更正自己的说法。

楚涟爱叶梨卿。

叶梨卿没有说什么，但楚涟忽然意识到了，而且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在林雨菱的心中，最终只是坍缩成一个“大二学姐”的符号，现在是大三学姐。

正逢暑假，学生都闲得无聊，赵书婷文笔挺不错的，又很会把握情绪节奏，因此这篇帖子很快就盖起了高楼。

不过林雨菱搬家风波整件事已经和楚涟没有关系了。她重新开启了一段新恋爱，至少她会把这称之为恋爱。

和叶梨卿在一起，楚涟有种被包养的感觉。叶梨卿绝对不差钱，而且她也不是从苏联原装穿越过来的老古董，当楚涟发现叶梨卿偶尔还玩钢铁雄心2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

叶梨卿说：“有的地方存在一种磁场，更容易吸引一些东西过去。等我们从这里搬走了，还会有其他人搬进来。活人是这样，死人也是这样。”

整个八月到九月份开学，楚涟都住在叶梨卿那里。中途她可能回了几次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她妈的男朋友没在家，幸亏没有，不然楚涟觉得自己可能会大打出手；另外还有一件事，八月的中旬，林雨菱和赵书婷从对面的房子里搬出去了。搬家那天，林雨菱和赵书婷在走廊里跟不知道中介还是房东的人大吵了一架，好像是为了扣押金的事。林雨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赵书婷也不遑多让，弄得左邻右舍都开门探头看热闹。

好吧，叶梨卿总是这样充满哲理。

说远了。话题回归2012年的夏天，这个楚涟最快乐的夏天。

对于时间而言，人只能不断地朝前走，没办法回头。当很多年过去——其实用不了几年，楚涟也不那么年轻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在她逐渐衰老的未来，她仍然可以接触很多新科技新事物，甚至会很快掌握它们，只是再也没有年轻时主动探索的劲头了。

贴子里详细描述了林雨菱租房之后遇到的怪事，以及房东和中介相互推诿的种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不过根据赵书jsg婷的描述，好像在叶梨卿解决了那对老夫妇的鬼之后，房子里又进了其他的鬼。楚涟也出现在这个故事里。谢天谢地，赵书婷的重点不是讲感情故事，关于楚涟她只是一笔带过，“半年前，朋友还另外和一个大二学姐关系蛮好的，那个学姐有时候来朋友家里，也说有问题来着”。

而楚涟一直有种深埋于心中的恐惧，她怕叶梨卿是出于愧疚才答应她，或者叶梨卿对她，就像她对林雨菱一样，随着时间推移，感情渐渐淡去，最后换成她抽烟喝酒烫头，用海豚音追问“你爱不爱我”。

楚涟点点头：“现在应该是大三学姐了。”

这件事在学校贴吧里闹得很大。

楚涟笑不出来。

叶梨卿和林雨菱不同,所以她们被划入不同集合。这是楚涟自愿奋不顾身去卷入的爱，而非被动地接受，在电影描写情|欲的画面中，被驱动着做出什么。

林雨菱搬家之所以会闹到学校贴吧，是因为赵书婷在贴吧里发了一个贴子：不良中介，把凶宅出租给学生，事后还扣押金。

叶梨卿说：“跟两个水壶烧开了似的。”

楚涟把这个贴子拿去给叶梨卿看，她问：“为什么那个房子里还会闹鬼？”

但叶梨卿一直看着那片贴文，最后她问：“这里面提到的这个大二学姐就是你吗？”

大多数时间，叶梨卿都会开着车带楚涟满城溜达。那一年八月不知道怎么回事，雷暴雨格外多，楚涟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缩在普桑的副驾驶座上，暴雨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敲打着轿车的顶盖和挡风玻璃，她看着水流一道道从车窗上冲刷而过。多雨的夏天，轮胎碾过地面的积水，这是楚涟对那个夏天大多的记忆。

有时顾澄也和她们一起出游，不过大多时候，鬼知道顾澄在什么地方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