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前方一座院落,院门前站着不少人,看打扮既有年轻公子也有中年商贾。
秦衡已明白,这就是李副帮主所说的敲门。
一般红倌人每月休息个六七天,头牌红倌人每月休息十天,而玉芙蓉入京以来只开堂一天,故此常有人来敲门希望与玉芙蓉私会。
这等事比坐堂听曲还要更亲近一步。
风流子们是来碰运气的,指望着玉芙蓉心情好或许就见着了。
不过足有十五六人敲不开门还舍不得离去就有些出奇,足见这位隐约已成为大虞第一名妓的玉芙蓉排面有多大。
见又有人来敲门,围着的风流子们让开道。
秦衡按规矩取出名帖,又塞进一万两银票轻轻扣响红漆院门。
门上开了扇小窗,里面隐约是个小丫鬟。
秦衡递进名帖。
门里小丫鬟接过去道了声“公子稍等”就关了窗。
这也是名妓的排面。
独占一座院落不提,叩门要递名帖,若是名帖送回来就是姑娘不想见你,银票不管多少是不退的,规矩之大已超过内阁诸相。
秦衡倒不心疼一万两银票,只是自知哪怕花了这一万两也见不到玉芙蓉,暗自摇头一笑:我这不是贱么。
“这位贤弟塞了多少银票?”旁边一个操着江南口音的中年文士礼貌拱了拱手。
大家都是此道中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秦衡答道:“一万两。”
“忒是少了些!”另一个北地江湖豪客打扮的汉子连连摇头,“俺今晚塞了三万两,连玉姑娘的影儿也没瞅着!”
旁边一个俊朗公子摇着时下最新款式羽毛扇不屑一笑,“三万?我已花了五万两,还不是跟大家一样站在门外喝西北风?”
众人纷纷叹气,看样子都没少花。
秦衡无声一笑,心说:看来比我更贱的大有人在,暗自盘算着还是安心练功等待入职镇抚司才是正理。
工夫不大,门里隐约传来脚步声,门外众人也安静下来。
听到一声门栓滑动响声,众人都是一惊。
莫非这是……玉姑娘院子里待的闷了,出来透透气?
那可就赚了!
风流子们各个眼神明亮起来。
随即吱呀一声轻响,红漆院门开了半边,走出的却是一个总角小丫鬟。
“唉。”
众人一片叹息。
小丫鬟却看了看众人,清脆童音里带着软糯地问道:“哪一位是秦衡秦公子?”
众人一惊纷纷相互看。
秦衡稍有惊讶,忙上前一步道:“我是。”
小丫鬟眼睛一亮,走过来屈膝一礼,随即双手捧出一张万两银票,“这是我家姑娘退给公子的。”
“这……”
秦衡愣住了。
这一下,门外所有风流子们也都愣住了。
退名帖人人经历过,退银票还是头一次见。
这是何意?
啪!
那名北地豪客拍了下巴掌,盯着秦衡连连摇头。
一旁的江南文士与身旁同伴诧异道:“莫不是这位秦公子得罪过玉芙蓉?”
敲名妓的门,人家连钱也不收,这分明是在说:你再也别来了!
能导致这种情况出现,得罪了玉芙蓉是唯一解释。
那同伴连连点头,叹息道:“倒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要说帅气,那位豪掷五万两求见一面的京城公子也很帅,不过跟这位秦公子一比就逊色不少。
男爱美女,女爱美男,亘古不变的道理。
秦公子这般英俊却被这般对待,看来是把玉芙蓉得罪的深了。
那边。
“秦公子,拿回去呀。”
小丫鬟举了举银票噗嗤一笑,玩笑道:“奴家年纪还小,可受不起这么大的赏呢。”
秦衡无奈接过银票。
倒没听说过退钱是什么规矩,不过想来比退名帖更没希望。
‘我这是何苦来哉。’
他摇头苦笑,低声问道:“贵仆,我的名帖呢?”
“我家姑娘留下了呀,还夸公子字好呢!”小丫鬟的声音如同雏鸟般悦耳,随即长袖一摆欠身道:“公子请进,我家姑娘等着您呢。”
“什么!”
众风流子齐声惊呼。
银票退回,名帖留下,玉芙蓉有请?!
北地豪客啪地一拍脑瓜门,“俺滴个娘嘞!”
感情这位秦公子不是得罪了玉芙蓉,而是排面之大让玉芙蓉不敢收钱。
“这、这……”
江南文士看了眼同伴,两人都震惊地瞪大眼珠。
而一旁的京城公子哥手中羽毛扇疯狂扇动刮出一阵风来,“你丫的这不是……白嫖吗!”
门前,迈出一步的秦衡下意识回头扫了众人一眼,一股逼气从胸腹中油然而生直冲脑门。
忽然很想仰头大笑三声,而后再向众人抱拳,‘诸君,在下去会玉姑娘了,你们且等着吧!’
不过那种行为太过狂妄放纵了些,自幼接受的低调内敛教育令他不可以那样做。
可不经意间,秦衡依然一甩袍袖,背着手昂首挺胸大步走进院中。
院门吱呀关闭,他自然看不见院外阴影处有人招了招手。
一众风流子纷纷小跑过去。
阴影中的护院丢出十几个小银锭子,低声笑道:“折子戏演得不错,每人五两。”
一锭十两的大银锭子丢在领头的公子哥手里。
“谢爷的赏!”
这位刚刚“豪掷五万两”的公子哥点头哈腰,笑容极为灿烂。
护院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风放出去,懂了吗?回头爷还有赏。”
“您老就瞧好吧!”
公子哥嘭地一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