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探身道,“说句不该说的话,虽不是风云楼的少主也差不多了,不如我把他也叫来如何?”
言语中已有试探之意。
玉芙蓉却哼了一声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不提你那位好兄弟也罢,易大少爷么;权势二字奴家见得多了,生平却最讨厌那等乖张顽劣的粗陋男子。”
“上次李副帮主求我,奴家初来乍到总不好驳了老先生的面子,只得强撑着见了一面;奴家虽是命苦之人,易大少爷那等粗陋之人再也不愿见了,这话当着他的面也敢说。”
说着翻了个妩媚的白眼,极尽可爱颜色。
秦衡微微扬起俊眉,心下暗自得意:寒兄,这次我可胜你一筹了!
心里得意嘴上不显,连连摆手,“姑娘言过了,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个粗人。”
“公子好坏。”
玉芙蓉却红了脸,螓首低垂似嗔似怒地飘过一眼秋波,娇羞之美让人赏心悦目。
秦衡有些错愕,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说了句荤口。
大家闺秀未必听得懂,即便听得懂也不会挑这个字眼,青楼女子不忌这个,看似嗔怪却是一种挑逗风情。
秦衡洒脱豪迈性情涌上来不由哈哈大笑,“姑娘是完璧之身,不懂粗人有粗人的好处。”
到底是黄花闺女开不得更多荤口玩笑,玉芙蓉羞恼地剜了他一眼,“公子再说这个,奴家便恼了!”
一张嫩白玉颜连带着雪白玉颈都红了,不觉间显出的媚研之态令人心神摇曳。
这般美景即便已逛遍京城八大楼的风月场新贵也有些受不住,秦衡大笑道:“我之过矣,在下自罚三杯谢罪!”
三杯酒下肚,他已疑虑尽消。
与易水寒一见如故关系好得不得了,不过都是青年俊彦内心里岂能没有比较之意。
不管是掰手腕小比还是正式切磋的大比都惜败于好兄弟,夺魁赛拿了多项魁首也不能让他释怀,如今被第一名妓青睐有加,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反而消了。
寒兄,对不住了。
这次可是我搬回了一城。
秦衡满心得意只自持着不想太过表露形迹。
这边,玉芙蓉已捧壶再次斟酒,随即捧杯道:“上次秦公子来,奴家身体抱恙不得陪公子饮酒,今日刚好补上,也算圆了奴家一份夙愿。”
清丽娇美的声音十分动听,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秦衡更加高兴,不仅调侃道:“能与姑娘共饮,我那好兄弟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拍桌子了。”
没办法,寒兄只适合与前胸挨刀、后背插箭的女子喝酒。
也把逗得玉芙蓉掩口娇笑,极研娇媚的眼波也愈发明亮起来。
两人再次共饮。
玉芙蓉提着袖子亲手给秦衡布菜,口中道:“不瞒公子,奴家自幼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实则厨之一道才是奴家最爱,下次公子若来提前打个招呼,奴家亲自下厨让公子尝个鲜。”
秦衡心中更喜不由笑道:“美人恩重如此,在下无以为报。”
这倒是真心话。
一万两敲门费也退了回来,给钱你又不要,总要有所表示。
当然,这位玉姑娘比自己更有钱,凭她身家只怕一般巨富之家也比不起。
玉芙蓉却歪了歪头,看不出是喜是怒地说道:“陇中秦家子都这般客气么,奴家一介飘零之人可受不起。”
秦衡却愣了,“你、知道……?”
“当然。”玉芙蓉俏皮一笑落座,“来玉京之前奴家有幸得齐家二公子齐君墨亲自送行,他提起过你,言语中颇为赞赏;不想来玉京之后第一次见人就见到了公子,奴家也是意外呢。”
原来如此。
身为秦家子的骄傲涌起,秦衡淡淡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怪不得如此厚待,原来她早已知道自己是秦家子,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奴家还知道。”玉芙蓉歪头一笑,嘴唇抿出少女的天真烂漫。
“玉姑娘还知道什么?”
“奴家还知道公子刚刚得了七大家内赛第一,对不对?”
“……!”
这下秦衡惊讶了。
外人极少知道无忧谷夺魁赛,千年来朝廷派观摩使也从不对外宣扬,平民百姓更不会听说。
三天前夺魁之事,一个青楼女子如何得知?
玉芙蓉得意晃了晃头也不隐瞒,“是姜少帮主告诉奴家的,她是奴家闺中密友。”
“噢。”
秦衡微微点头。
风云楼少帮主姜沫只闻其名没见过其人,不过他也知道那是顾大人的禁脔,只是家族密报中说此女容貌虽美却惯常一袭大红嫁衣残忍嗜杀,令人望而却步。
那般女子恐怕只有顾大人才降得住,却跟娇滴滴的一代名妓是闺中密友倒也稀奇。
秦衡主动斟酒,两人又喝了几杯。
对面佳人已是红云扑面犹如梅子雨般娇艳动人,言语间也愈发亲近了几分。
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衡却品出另一番滋味来。
莫非……她有嫁入秦家之意?
秦衡自觉不是自作多情,而是把两次见面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得出的结论。
初次见面,她已知自己是陇中秦家的秦衡。
故此今日才破格退银票、收名帖、盛情款待、坦诚相告、频频示好。
那么问题来了。
拥趸众多的一代名妓不缺金、不缺银,为何要这样做?
秦衡左思右想只得出这一个结论。
她想找个好人家嫁了。
托付良人是青楼女子共同的夙愿,对于一介风月女子来说能够嫁入秦家哪怕只是个妾室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想到这一点秦衡心头暗喜。
母亲就是青楼出身,他并不介意娶一位青楼女子为妻室,何况这是一位花中魁首,一位没有点亮桃花扇的清倌人,不涉及公车私用之腌臜事。
家族规矩也不限制这个,只是不能做妻只能做妾。
能娶这样一位美娇娘是个男人都会梦中笑醒。
不过……
秦衡定了定神,抓住话头试探道:“玉姑娘如此盛情款待在下,西五环的那位不会吃醋吧?”
话刚一出口,对面美人儿笑颜不再。
一张小脸儿已变得阴郁起来,片刻间愁云密布隐有雨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