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为何要操控落雁的情绪?
下一步要做什么?
李隆观看不出来,却依稀间仿佛看到一张大网正遍布于天地之间。
仰望夜空。
无尽云层遮蔽了天,挡住了皎洁的月与漫天的星,看不到一丝光亮。
隐约间似乎露出一双恶毒的眼睛,无比阴险的目光落在西五环城偏僻的小街上,也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轰地一声巨响。
一团璀璨光华在高空中炸响,随即盘旋凝聚成一头光芒麒麟在天空中奔腾。
人群爆发出惊呼赞叹声。
云层中那双眼睛却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李隆观猛然一拨马头向一条小巷冲去。
身后十数骑亲卫连忙催马跟上,龚怀志目露惊诧,第一次见到督帅大人竟有些许惊慌之意。
发生了什么事?
一行人穿街过巷避开拥挤人群直奔西五环城,当踏踏马蹄惊扰了依旧清冷的小街,远望芝宝林小小店面里透出暖色符灯光芒,李隆观松了口气。
落雁还在,暗卫也没发来警讯,一切还来得及。
‘不能再由着你性子了。’
李隆观暗想着,甩蹬离鞍跳下战马推门而入。
前堂里没有人,里屋小门里传出真炁切割药材特有的“嘶嘶”声响。
李隆观推开门。
宽大药台前,清冷如莲的美丽少女并有看过来。
“跟我回府。”李隆观淡淡道。
药台上飘浮起几朵无骨花,肉眼不可见的真炁闪过干枯花瓣掉落,留下花蕊落入丹炉中。
江落雁无动于衷。
“跟我回府!”李隆观终于压不住火气,“落雁,你已处于危险之中!”
终于,江落雁稍稍转过身来。
清冷干净的小脸儿上竟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吓了李隆观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
从小养到大的小侍女就在眼前,恍惚间竟不认识了。
“与你何干。”江落雁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可我……”李隆观顿了顿,终于说出口,“可我还是你的少爷!”
江落雁只勾起一侧嘴角,笑意愈发嘲讽,“我的少爷,已经死了。”
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药台上不想再说下去。
‘那是他的罪孽,也是我的。’
风姐姐说得对。
人在做,天在看。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鬼门关只是不开,冥界地府依然在。
忽然间心中升起一种期盼,她甚至盼望着鬼门关开启,那样罪孽深重之人就会下地府接受阎王爷的审判,那何尝不是一种救赎。
李隆观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出,已察觉到落雁变了。
变得陌生,变得不认识了。
嘭地一声,李隆观拍了下药台震散了数堆药材,“落雁,不管你怎么看我,我终究是你的少爷、是你的夫君,你必须跟我回府!”
“回府做什么?”
江落雁凝望着散落药材,忽然痴痴地笑起来,“是啊,陛下赐婚,你要娶玉芙蓉,满朝官员都会到场恭贺新喜,我这个李家大妇不在府中,你堂堂李督帅没有脸面嘛。”
李隆观无奈道:“落雁,我娶玉芙蓉是被逼无奈。”
想想还是没有说出玉芙蓉的真实身份。
眼前的江落雁给他一种恐怖感,从前那个少言寡语热心肠的小侍女似乎消失了,犹如被夺舍一般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可你还是会娶,不是么?”江落雁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同样陌生的脸。
迎着李隆观的目光,她静静注视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少爷的存在。
没有少爷的样貌,没有少爷的声音,没有少爷的气息。
恍惚间,她甚至怀疑这副令无数女人惦记的躯壳里到底还是不是少爷的神魂。
或许那一百零八针扎下去的瞬间,少爷也死了。
早就死了。
‘都是我的罪啊。’
心里忽然一软,江落雁别过脸看向炼丹熏黑的墙壁,淡淡道:“你娶玉芙蓉的前夜我回府,婚礼之后我离开京城回岷山;你报你的仇,我过我的日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落雁!”
李隆观痛呼着,心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撕扯开来,疼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江落雁笑得似乎有些开心。
李隆观揪着前襟痛苦的摇头。
愈发灿烂笑容从原本清冷的面颊上绽放,江落雁笑得愈发诡异,心里却在滴血。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突然间,她收起笑容,仿佛从没笑过一样,手掌轻抬摄起一团云蛛丝,“就这样吧。”
李隆观默然无语,伫立良久才说道:“我会派人保护你,直至你离开京城。”
“随你。”
江落雁开始炼丹。
……
脚步变得无比沉重,李隆观艰难走向门口,每迈出一步距离心中所爱就远了一步,直至万水千山。
终于站在芝宝林门前时又重新挺起了腰杆。
自从四岁那年从血泊里爬起来,从狗洞里爬出来,他已不会被世间任何人、任何事所击倒。
哪怕心被落雁亲手狠狠扎了一刀。
李隆观已恢复了惯常神态,平静神色下压抑着滔天恨意。
褚南楟!
我所失去的,要用你的大虞千万倍来奉还!
“怀志。”
李隆观淡淡道。
龚怀志忙上前一步微躬。
“从今晚开始你带人日夜保护芝宝林。”李隆观平静下令,“没有本帅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哪怕是来看病的。”
龚怀志抱拳:“标下明白!”
李隆观接过缰绳,独自上马而去。
远处正升腾起璀璨光华凝聚成“吉祥如意”。
他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没有意识到这是此生渡过的最后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