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了眯眼眸，看了好一阵，看清来人后，又惊又怒，“是你！”

“别来无恙，尤，太，妃。”婉转的声音如寒天雪地里融化的水滴，轻盈而冰冷。

尤太妃三字在这幽森的地宫显得尤为刺耳，

乌古伦尤娜耳蜗像被长针刺了一下，怒目切齿，牢牢地盯着戚芫芃，深切的恨意在眼底熊熊然山，恨不得把她一口吞掉。

下一瞬，她猛然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尖利地喊道：“我落到如此田地都是拜你所赐，我要杀你！杀了你。”

戚芫芃稍稍侧身，便躲开看似来势汹汹的攻击，乌古伦尤娜重点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低眸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子，眼下的她不止消瘦了，也苍老了许多，仿佛岁月在一瞬间被无情夺走。

曾经艳丽白皙的面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张苍白而堆满皱纹的脸，嘴唇干裂，透出一种死灰。

原本乌黑柔亮的头发，已经呈现大片大片的花白，身上穿了件半旧不新的深紫色长袍，皱皱巴巴。

只是短短的时日，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若非还有原本的轮廓在，戚芫芃几乎不能与之前骄纵张扬的妇人联系起来。

“看来，太妃在这里过得并不好呀。”

“你是嘲笑我的？看到了？你开心了吧？”

乌古伦尤娜慢慢起身，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形，从喉咙发出像铁片刮过钢刀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

“你有今日，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戚芫芃一脸平静，冷冷道。

“如果不是你耍奸计，我怎么会被人发现？小德也不会死！”

乌古伦尤娜怨恨的目光寸寸刮过戚芫芃的脸庞。

真是偏执，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发生了事，只会一味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既可恨又可悲。

戚芫芃扫了一黝黑的四周，淡淡一笑，“你不知道？穰国公，哦，不，是乌古伦尤祥和完颜洪意图谋反，已经下了死牢了。”

“什么？”乌古伦尤娜悚然一惊。

竟然失败了？

这段如炼狱般的日子，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哥哥与完颜洪起事成功，这样她就能这次鬼地方中重获自由，而面前这个可恨的贱人，将会被她重新狠狠地踩到脚下！

“你撒谎！我不信！我一个字儿也不会信的！”她极力否认，仿佛越大声越能证明这是假的。

“随你信不信，圣令很快就会下达，不过，你放心，你不会受牵扯。”戚芫芃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她还要在这个恐怖阴森的地宫中待到老待到死吗？

自己唯一支撑她的念头瞬间被劈成齑粉，她脑力一片混沌，双腿发软，整个人虚虚浮浮如踩在棉花，几乎站不稳。

“今日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乌古伦尤娜稍稍一顿，随即大笑，“哈哈，如今高高在上的王后娘娘又来问我这个废人！可笑。”

戚芫芃抚了抚身上的灰尘，自顾自话，“琮朝护国大将军的护国军骁勇善战，刚韧不拔，作战经验丰富，即便是以少敌多的情况，也绝对不放弃，为什么却那一次战役却容易溃败？里面有什么猫腻！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乌古伦尤娜看了戚芫芃一眼，面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哈哈哈，你这么算无遗策，竟然还有你想不通的事情？”

“说！”戚芫芃不顾她的嗤笑，眼底的凌厉已经按捺不住。

“我，不，告，诉，你！”那森白的牙齿在漆黑中闪着寒光，一字一字吐出冰冷的话语。

一声轻叹从戚芫芃唇边逸出，她微微仰起头，目光似乎是看向先王棺椁。

“我跟你做了交易，如何？”

“交易？戚氏，我最恨你这种故弄玄虚，有屁快放！”

乌古伦尤娜龇牙咧嘴，她恨透面前这个女子。

“那你的小儿子根本不是王嗣，不是先王的儿子。”

古井无波的语气仿佛来自下深沉的地底，明明不大的嗓音却在地宫中荡起空灵而冰冷的回音，彷如恶鬼的低语。

乌古伦尤娜面色骤然大变，心跳得像鼓一样快，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胸口，仿佛要跳出胸膛。

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合，

浑身蔓延着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抖动得厉害，仿佛秋风中的落叶在风中乱飞。

她犹如困在深渊，甚至有种错觉，在身后无尽的黑暗中，躺在棺椁里的那个人，正贴棺材板偷听。

“你胡说！你胡说”乌古伦尤娜慌乱地摇头，嗓音止不住的发颤，刚才状如癫狂不屑的态度荡然无存。

“这里的活人，只有我们两个，开门见山吧。如果你告诉我，你们是如何与琮康帝勾结，又是如何害死护国大将军的，我可以考虑帮你保密。”戚芫芃凑近她，吐气幽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无凭无据，不要乱说。辰儿就是先王的亲子！”多年隐秘被戚芫芃挑破，乌古伦尤娜面无血色，嘴上强撑。

戚芫芃微微一笑，“虽然要翻查记录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也幸亏当年在你的管辖下六尚局如此惫懒，封尘的彤史记录仍旧保存着。”

段宫正，功不可没，早在那时，已经乌古伦尤娜的彤史如实地，详细地记录在案。

不枉戚芫芃掌得中宫后，第一个拉拢的是她，也难得这么多年来，她不忘初心。就这么韧性就足以让人佩服。

乌古伦尤娜此事极为隐秘，所有相关的人皆已经秘密处死，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栽到一本小小的彤史上。

令她有一种毫无遮掩的感觉，无论是阿典德还是完颜辰的事情，前面的女子好似一早洞悉，一步一步等着自己跳进她的先进，第一次，对戚芫芃的惧意从洪水般涌起，几乎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