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瑛酃正坐在高堂那黄梨花的雕漆黑椅上侧着身子,手里架起绞丝雕花红木烟杆,冷翠玉的烟嘴贴着那流丽的唇线。
他享着那斗中燃着的烟丝,末了唇离开了那玉嘴儿唇线微动,烟儿拢在那张无暇的容颜,袅袅缠绵的。
朦朦胧胧地,似听着窗边的小姑娘喊他,他目眩神迷只疑惑嗯声回道只喊她的名字,语气轻曼且迷滂。许是那烟的作用眉眼且无意地风情一睨眸色望进她眼睛里平日里舒曼温和的眼神现下若含潋滟秋波太过慵恹与艳丽又夹杂着些许迷离。
莫菁眼下一见,心里有些呆愣愣地。住在这里一月有余了,平日里午间时候这人偶尔也会到内阁来稍作休整或处理公务那时莫菁有眼力见儿,虽这车府令带过来的人,也算得上是他手中能用的,但考虑了许多,常自觉地躲回内室不见外人。且平日里的汤药喝得她昏昏沉沉,常常是这人来了内阁,她便躺在榻间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明夕何夕。后来这人有一段时日未来,如今这遭成了久未见的头次共处一室,而莫菁也是从那时知这人有食烟的习惯。
她曾给秉东来切脉时也就本着无聊搭话的心思,无意多问了一句。这贵主嗜烟并不是什么秘辛,这宫里但凡有些知根底儿的人都知道,故而秉东来觉得也并没什么好瞒的告予了她。
莫菁也就知道了这人三日两头地,手里头勾了烟杆儿是因了从前年轻时落下头疾的病根。一旦发作厉害起来,效性温和的药根本压不住的,那人便唤了秉东来开方子,往烟丝儿里掺了曼陀罗叶,只当良药似的在用。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百利无害的良药?效果来得快的,药性霸道,治标不治本的,图了一时的痛快,日后反噬得厉害,又只能加大分量来压,便是象上瘾似的,直接进了个死循环。可这病越是顽久越是需要时间来治养,静心宁神且是最好,旁人儿或许能轻易做到的事情,这主且似乎难如登天。那时的莫菁心说,他便是合计着少一天算计便也不必这么耗心神的,何苦还拿身体这般折腾。
此刻再望着他如今的模样,似沉溺在一片云里雾里的世界中眸色曼柔又惘惘地。她知道,眼前这人但凡心里头还勾着些许清醒的心思,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这样的神情。莫菁秀婉的眉尖似蹙,心里吁叹道,平日里呼风唤雨的主儿,如今似成了个脆弱的人。他难道便不知平日里吃的都是些害人的东西么?
方才室内那一片甜腻的辛味仍不象如今这般浓郁摄人的,现下莫菁靠着半阖的窗棂旁,正是这通风处儿,那味道都在鼻翼萦绕。
她移步过去,挨着旁儿烛台那灯罩下幽幽的烛光,走近些,躬身低着一张素净的小脸,一双水濛濛的眉眼里都是明正正的,轻点儿声又唤了他一声爷,前头坠不坠个千岁也罢,反正是在叫他的。
这人横竖救过自己一命,虽是前头细究之下这命也是差点因了这人没的,但所有事这样算头算尾的又实在没意思。况且日后在这宫中自己不定还要依附于他,投诚或不至于,又不是傻子,跟在个恶狼身后讨肉吃,但讨好些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