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捕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呆坐在地上,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弯下腰,将乌鹊手中另一个连/弩抓在手上,开始熟练地把玩起来。 乌鹊双腿瘫软在地,因为刚刚运动太过猛烈,一下子竟然有些爬不起来,如今想要溜走,却被对方的一个眼神镇住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还是乖乖呆着别动。”沈捕头一面说着一面向罗生使了个眼色,罗生愣了愣神,即刻反应过来,小跑至不远处的墙角,将那中了箭的贼人拖了过来,“大人,是否带回衙门?” “两个都带回去。” 乌鹊一愣,带回去,带回衙门?可是阿寻…… 一想到阿寻的问题,她便觉得浑身都重新充满了力气,竟然撑着手一下子原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后退,转身撒腿就跑,却被某人轻轻一伸手,轻易地捉住了后衣领。 乌鹊呼吸一滞,只觉得一股极大地力道袭来,她来不及后退,一下子往后倒去,竟是狠狠地撞上了一个温热却厚实的胸膛中。 “都叫你别白费心思了。”对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甚至带着一些潮湿的鼻息,二人虽然姿势暧昧,男子虽然语句平淡,但是乌鹊却从他的语句中听到了警告的意味。 “可是我的弟弟还在等我,他在集市上,能不能让我……”乌鹊情急之下只能出言相求,但是话音未落,便被男子打断,“不能。” “你怎么能!”乌鹊怒目以对,对方却依旧是一幅冷淡的样子,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那是我的弟弟!若是他丢了,或者有什么好歹,我就去报官!”乌鹊奋力的抵抗起来,一面挣扎一面喊着,“来人啊,捕头抓人啦!唔!” 罗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块布塞住了她的嘴,又不知道从哪里叫来好几个帮手,将她和那个中了箭的贼人,一个拖一个抬的弄进了县衙。 而此时集市中,老李头的小摊上,东西几乎没有人买,阿寻找了一会儿便找到了老李头,老李头气正不顺呢,看到阿寻一个人过来了,便随口问尹二丫的情况。 “姐姐的皮毛被人买了,但是,钱却被人抢了。”阿寻有些担心的说道,“怎么办啊,李叔叔。” “被人抢了钱?”老李头蓦然色变,“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阿寻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老李头听完以后,气的不能自已,“哎呀,我刚刚让你们出去逛逛,没让你们随便摆摊卖东西啊!这个集市很乱的,像我这种四十多岁的汉子,好歹能护着点,二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长得也挺漂亮的,一个人摆摊这不是遭人惦记吗!二丫干嘛不把摊子跟我摆在一起呢!” “呜呜呜……”阿寻一听急了,一下子掉起了眼泪来,“怎么办,姐姐自己一个人追出去了,已经过了好久了,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唉!我这心里也慌得很……人是我带出来的,我得把她完好的带回去啊!唉……再等等,再等等,若是一会儿她还不回来,我就带你去报官!”老李头长叹一口气,抓着阿寻在原地坐下,却是东张西望,一直往阿寻说的那个方向看,希望能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但是此时,乌鹊已经被带到了县衙的门口,她全程都放弃了反抗,因为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左一个壮汉,右一个壮汉,后头还有罗生和沈捕头的视线,想办法在这时候逃,还不如现在就编好了瞎话,一会儿好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用袖珍连/弩比较现实。 一路被拖进了衙门,却没有在堂审的地方停下,直接被押送进了地牢。 乌鹊无暇四顾周围的环境,只觉得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从灿烂的阳光下一直到黑暗中,最后只能借助墙边悬挂的油灯,才能看清自己眼前的路。 这里是…… “就关在这间牢房,一会儿沈捕头亲自过来审问。”罗生吩咐道。 牢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狱卒衣裳的人进去整了整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非常的清脆,在牢房里听起来,却是十分刺耳。 乌鹊被推进了牢房,然后被捉住了手脚,分别用链子铐了起来。 事已至此,乌鹊也不想白费力气去大喊大叫的去叫他们放自己出去了,她乖乖的坐在地上,干脆闭目养神起来。刚才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去捉那个匪徒,后来又苦于对付那个姓沈的,所以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一直紧绷着,时间一长便累了个半死,如今虽然在牢房里,还是被拷着,好歹是放松了下了,所以一下子感觉到疲惫如潮水般袭来,让她招架不住,竟然有些困了。 可还未睡着,她便听到了隔壁有人在叫她。 “这位姑娘?” 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天生浑厚却有些沙哑,只说了两个字,便开始咳嗽个不停。 乌鹊猛地睁开眼睛,想也不想便往声音的方向爬去,心脏疯狂的跳动,那链子拉到了尽头,直接将乌鹊桎梏在了固定的位置。 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了隔壁的人是谁! “鸿叔!”乌鹊失声惊叫起来,眼泪在眼珠子里头直打转。 鸿叔竟然被关在这里! 鸿叔是乌鹊在寨子里最亲的一个人,她可以说是鸿叔手把手带大的丫头,字是他教的,学武基础是他带的,打猎的事情是他说故事一样说给她听的,这世间的万物,山外的一切,做土匪和做人的要义,都是他教的。 就是这样一个如同自己父亲的人,原本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腰间配着长剑,说话走路带风的男人,如今却跪在地上,满身镣铐,头发散乱,眼神涣散,一双陌生的眼,用着陌生的语气,对着她喊姑娘。 “鸿叔,我……”乌鹊着急想要表明身份,但是刚起了个话头,便听见不远处的狱卒怒骂一声,“喊什么喊!就知道喊,都给我闭嘴!” 乌鹊赶忙噤了声,但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激动,真是费尽心思这么久,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本觉得想要进狱中比登天还难,可现在却如愿见到了寨子里的人。 她赶紧环顾四周,熟悉的面孔都一一在眼前,虽然一个个都精神不济,瘦的瘦,苍老的苍老,但是看上去身上都没有受什么皮肉苦,这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那便是最大的希望。 鸿叔一脸疑惑的看着隔壁牢房的姑娘,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这个姑娘他倒是略知一二,似乎姓尹,知道她也是因为张云峰那个小子,三次看到他上山,总是有一次屁股后头跟着这个姑娘,上了山之后,也许是畏惧山匪,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很快就会下山走人,一来二去的,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张云峰有个小尾巴。 虽然认识,但是接触不多,为何这个姑娘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这么激动,而且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鸿叔有些乱了。 只是现在狱卒在附近,没有办法说太多,二人都静静地闭了嘴,不说话。 不过多时,外边又传来了脚步声,乌鹊乖乖的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听着,来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步伐沉稳,一个步伐微乱,不用猜,一定是那两个。 二人打开了牢房的门,站在乌鹊的面前,她一动不动,也不抬头看他们,却听到罗生说,“你的那个弟弟,阿寻,和一个李姓男子,来此处报官,说要找你。” 乌鹊猛地抬起了头,鸿叔也紧紧地捏拳,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