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陆凯没理她,一转身一个踉跄,吓得姜余赶紧站起来扶住了他,“没事吧。” “没事,稍微有点发烧。”他摇了摇手,垂下眼,看着姜余扶住她的手,那双手白皙没有皱纹,像是用牛奶浇灌出来的一样,白的他晃了神,心跳快了一截。 姜余心下有点着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防备了,手一摸上他的额头,竟是烫的她差点收回。 指尖冰凉,陆凯的额头被她微凉的指尖触摸到时,很是舒服,就好像一个一直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一泓清泉。 “你发烧太高了,去过医院了吗?”姜余看着他问道。 陆凯抬起头,神色间已经被烧的有几分茫然,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片幽深,良久,才缓缓摇摇头。 姜余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有半分的恼怒,这人,太不珍惜自己了。 “有吃药吗?” 陆凯仍旧有些迷茫,被高烧肆虐的大脑意识有些脱节,“刚想去,你就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身体和心里都处于虚弱无防备的状态,还是因为姜余的错觉,她竟然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那我带你去医院。”姜余觉得对一个病人应该温柔些,虽然心疼他却还是软着声音耐着性子说道,像是初春的微风,和煦而安抚。 陆凯点点头,撑起自己的身体。 大半个小时后,市第一医院门口。 姜余支撑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气喘吁吁,脸色都有些发白。 陆凯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很少有出租车经过,再加上深秋的天气比较寒冷,尽管套了一件厚外套,却仍挡不住萧瑟的风,一开始陆凯还能勉强用脚支撑着,到最后力气渐失,几乎半个身子都依在了姜余身上。 姜余从小娇生惯养,也没受过这样的罪,奋力把他送到医院时,两个人都已经累的不行,她只能先将他扶到椅子上,一个人去窗口挂号。 “打个退烧针,挂点盐水。”白口罩白帽子白大褂的一声头也不抬,锋利的笔尖刷刷刷在小小的病历本上飞舞。 “不要打针。”陆凯刚被冷风吹懵的脑子,稍微缓了缓,神色已然几分清醒,坐在椅子上一脸正色的拒绝。 男医生抬头看一脸阴沉,倔强又强硬的少年,又看了看姜余,可能是怕她为难,才说道:“小姑娘,带你男朋友去打针,这退烧针啊,一定要打,否则这烧很难退。” “知道了,谢谢医生。”姜余站在陆凯一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忽视陆凯一脸的不情愿直接将人拖走。 “我不想打针。”走廊里,陆凯站着不愿意走了,低着头看着姜余,他一米八的身高,姜余只到他的胸口,像只小鹌鹑。 “发烧一定要打针,不然怎么好得快,你若是担心钱的问题,那我帮你付了,就当感谢。” “感谢什么?”陆凯亦步亦趋,有些疑惑,他似乎没帮过姜余什么忙吧,那又谈什么感谢? “额……”糟糕,差点说漏嘴。 还好姜余拿着病历本,单据等一些东西走在前头,陆凯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你是说上次晚上吗?”声音中带着几分了然,陆凯想起来了,他上次的确有帮过她,但是她似乎请他吃东西还回来了吧。 “对对对,就是那一次,你竟然不记得了吗?”姜余有些埋怨,一张小脸上竟然有几分委屈。 “真奇怪。”陆凯皱眉。 “奇怪什么?”姜余问道。 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却率先走进打针室去了。 姜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人也真是奇怪,之前矫情的要死,现在居然又同意了,她摇了摇头,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明明是深秋的天气,却冷得像是入冬了。 等到陆凯挂好盐水,已经入夜了。 残月挂在夜空,被笼罩在层层薄雾中,考虑到陆凯的身体仍然虚弱,半夜也不好回去,姜余劝他住院一夜。 她自己本想回家,想了想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你不回家吗?”姜余坐在椅子上靠着窗,盯着残月走神,恍惚间听到陆凯这么问她。 “我家里没人,我一个人住的。”她回眸一笑,黑色的头发泛着柔顺的光泽。 陆凯被她突然温柔的笑惊艳到了,也没有说话,就是淡淡的看着她,很沉静却很柔和,眼神中还透露出淡淡的宠溺,只是俩人都没有察觉,一个佯装无聊看着窗外,一个沉浸并享受在这样的氛围里。 姜余的基因不错,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放到人群中能一眼看到的那种,就算是平静有礼貌地坐着,眉眼间也有一股沉静的美,像是清风拂过山林,沁人心脾。 陆凯看着她的侧颜,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一束花,其中有一朵玛格丽特。 他在花店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关于一些花的花语。 玛格丽特苏代表的意思,是暗恋。 在之前姜余买花的那一次,他在姜余的那束花里,加了一朵玛格丽特。 她应该不知道吧,也是无意的吧,陆凯觉得有些失落,第一种可能他想都不敢想,毕竟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时间缓慢的沉淀,月色在云层中西斜,看着姜余的侧颜,陆凯竟然睡着了。 往日里那双冷漠的眼睛闭上,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随和,少了几分压迫。 “这样才更好看啊。”姜余感慨了一句,轻轻走过去,把他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觉得无聊的她也渐渐也有了困意,靠着椅子,头往下一点一点地。 还好医院的椅子都是可以拉平当做床入睡的,就是窄了点,姜余之前借了一床被子,恰好这时用到,她一个从来没又照顾过人的大小姐,照顾起人来也不差呢,姜余在意识清醒前还这么宽慰自己,嘴角是带着笑安然入睡的。 不得不说陆凯的体质还是不错的,尽管昨天发高烧烧到将近四十度,打了个针挂了几瓶盐水,睡了一晚就完全好了。 “不用,真的不用还。” 陆凯执意要还昨天的医疗费,姜余觉得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以陆凯的家庭条件的确是能少一笔支出是一笔,毕竟他还要存钱供以后的大学读书生涯。 “如果你真的想谢我的话,我周末去画室上课,不如你以后周末接我回家吧。” 任是谁看着这双眼睛,恐怕都拒绝不了吧,“好。” “???”换成姜余一脸疑惑和懵逼,秋水瞳里隐瞒了惊讶,她只是开个玩笑。 “真的不用……” “就这样,你把地址告诉我。”陆凯堵住了她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姜余有些无奈,还带着几分羞涩,要是让老师看到了男生接她的话,大概真的会被误会吧,只是想到这样的感觉,她也觉得并不是很差呢。 “那你花店的工作怎么办呢?”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那好吧。” 姜余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把地址告诉了他。 “诶啊,我忘记了,九点开始上课,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她突然瞄到腕间的手表,时针已经流过了八这个数字马上要到九了,才想起来今天也是要上课的。 她苦着一张脸,怎么办,还有十分钟,画室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来不及了。 “你等着。”陆凯说完这句话就跑开了。 姜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觉地跺着脚缓解心头的燥意的骚动。 一分钟后,她看着陆凯推着一辆自行车从远处小跑着推过来。 “快上来。” 姜余很惊讶,“你从哪里弄来的自行车?” “我借的,昨天的护士阿姨,等下回来还给她。” “好了吗?” “恩。” 路两边的行道树后退着,速度越来越快,姜余能感受到脸上的风,还是那般萧瑟,似乎是发现了她零乱的样子,陆凯正着身用自己宽厚的身体挡住了一些凉风,心头一暖,嘴角的笑意怎么都盖不住。 “她肯借给你的吗?”姜余朝着前头的少年大喊,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却携带者滚到了陆凯的耳朵里。 “我给了她押金。”少年怕她听不见大声地回应着她。 一个颠簸,姜余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她抬眼看面前的少年时,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后脑勺,乌黑的头发反着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年少轻狂的模样。 她唇角勾勒出一抹笑,融化在秋日的上午,融化在风里,手里攥着的衣角,是炙热的,带着皂角的香气,姜余从未有一刻离别人这样近过,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念蓉,也没有。 八点五十五。 自行车飞驰到了画室楼下,姜余道了谢,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陆凯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直到脚步声没有了,他才转头,悠悠的骑着自行车离去。 回去的路上,时间显得悠远而绵长,陆凯也不急,就这样慢慢的骑着。 他想了很多,在这一刻。 关于过去,关于现在,以及关于未来,最多的,关于姜余。 他有一个不曾提起过的秘密,他喜欢姜余很久了,久到连自己都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过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不是一星半点,是隔山望海,以前他从未想过,现在像是活在梦里,而以后,以后的日子又有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