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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

到了永和三十二年正月十五那日,大街小巷里都挂起了灯笼,路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宁远虽不比京城,却也是极为富庶之地,遇上这一年一度的元宵节日,家家户户都是要好好热闹一番的。    林榆这日醒来,绿萝寻了除夕那日的浅绯色绣牡丹云锦襦裙想给她换上。林榆一笑:“还是换一件素净些的吧。”    绿萝撇了嘴,道:“小姐!奴婢听说,今日里府上要来大人物呢,绿萝一定要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林榆失笑,道:“好了,快找件素净的吧。”    虽然不情愿,绿萝还是听了林榆的话,最终找了一件湖水蓝粉紫镶边对襟褙子给林榆穿上,又为她戴上了碧玉云纹六菱长簪和白玉衔碧手镯,倒也十分雅致大方,温婉动人。绿萝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开心道:“小姐怎么样都好看极了!”    林榆笑笑,问:“阿箩呢?”    “阿箩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的,今日寅时就起来了。”    “嗯,她今日是有要忙的。你陪我去奶奶那儿请安吧。”    “是。”    此时阿箩正与王氏在外院膳房。    今日王氏穿着较除夕时更为华贵的黛青色缎织彩百花飞蝶袍,梳了繁复的牡丹髻,头上插着一支累丝攒珠嵌宝石银蝴蝶头花,满面的华贵之气。她今日这样打扮,隐隐盖了中馈的风头,却没人会说一句不是,只待王氏愈发恭敬。    王氏坐在庑廊外的屏背椅上,一边看着下人忙忙碌碌地左右奔走,一边和阿箩说话。    “我刚进了膳房,看到许多个新奇玩意儿,皆是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名字,味道却颇好吃。大厨说好些都是你的主意?”王氏抿一口清茶,道。    “回二夫人,不过是奴婢家乡的一些小吃罢了。奴婢心想,今日里来的都是京城里的人物,寻常的吃食点心定都吃得腻了,不如做些有趣的小食图个新鲜。”阿箩躬身道。    王氏抬头,仔细地端详起身旁的丫鬟来。    今日这丫鬟穿了自己赠予她的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却又沉稳大方、进退有礼。她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对她并不甚在意,她也不多嘴,只安静地跟在自己身边。可是当天晚上,这丫头找了机会来自己房里,将一日里的想法和建议一一道来,条理清晰,想法大胆,却有趣得紧,也十分合理!这才让她重新审视这个丫头起来……    王氏虽身在闺中,却性格利落,心思缜密,颇有城府。但她不是小气之人,知道这人能用,便放开手去让她施展,很多小事都嘱咐了阿箩亲自定夺。故没几天,林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蓼汀轩“阿箩”的名字,就连老太太略有耳闻。    王氏收回了目光:“戏台那边准备得如何?”    阿箩说:“一切都和我们计划中安排的一样,请二夫人放心。”    王氏还想追问几句,下面的人来传话道:“二夫人,客人到了。”    王氏赶紧起身,嘱咐阿箩:“今日我大概都要在前厅迎客,这后面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了。我的嬷嬷会跟在你身边,若有大事,直接喊人来告诉我便是了。”    这么多天,她深知这丫头虽然年纪还小,心智和胆识却异于常人,她虽然不在后厨,却也十分安心。    ***    王氏赶来榕荫堂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笑声了。    丫鬟为她掀了帘子,她躬身进去,只见自己舅妈荀氏立马迎了上来,道:“雅芝!”王氏也赶忙携了荀氏的手,端正地行礼:“舅妈安好。”    “好了好了,雅芝,快扶了你舅妈坐下说话吧。”余老太太也是笑眯眯的,笑道。    王氏的舅母荀氏是其舅舅的继室,与王氏年纪相同,故特别说得来。只听荀氏笑道:“我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便是京城萧家的二小姐,这位是京城姚家的三小姐。”    两位官家小姐起身行礼。这两位小姐虽还是约莫十岁的模样,却皆是身着锦服,头戴珍珠,连行礼的仪态都是端正有度,落落大方,让人不得不叹这官家出来的小姐,确实自有一番风度。    江氏早就领了林少柔过来。她见气氛不错,赶紧用力推了少柔向前一步,自己堆笑道:“两个姐儿真是生得好,和姐儿们一比,我家柔姐儿真是逊色多了。”说着,她提声说:“柔儿,还不和两个妹妹说说话,你平日里那些稀罕玩意儿,也拿出来和两个妹妹分享分享。”    王氏见了,只想翻个大白眼。这江氏真是分分钟钟都要抓着机会攀了高枝!她笑了笑,领着自己的女儿林若和站在一旁并不出声的林榆,说:“几个女娃娃在这儿也无聊,便到隔壁屋里玩去罢,几个丫鬟婆子好好陪着便是了。”    少柔昨夜听了母亲一夜的唠叨,知道这两位小姐都是出身不凡。自己若能得了她们二位的喜欢,以后想攀上萧家和姚家的关系,也容易些。女孩子们到了隔壁,少柔便赶紧拿出了自己平日里不舍得玩得玩意儿,献宝似地捧出来:“两位妹妹,这些个玩意儿我平日里都不大拿出来给别人见的,今日我们一起玩罢。”    瞧也不带瞧林若和林榆的。    萧二小姐略略看了看少柔拿出的玩意儿,什么翡翠蜻蜓、白玉灯笼……都是些好看却并不好玩的东西。她冷着一张脸,道:“这都是我玩烂的东西,无聊。”    少柔倏地白了脸色。她难得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玩,这萧二小姐却这样说话。倒是姚三小姐年长一些,似安慰她一般地笑了笑说:“我看着挺别致的……”    这边林若和林榆在一旁说话,林若嘟着嘴道:“柔姐姐真是势利眼,平日里也不见对我们多热情,这次来了京城的小姐,便扑上去和她们玩。”    林若比她们都小一些,是王氏生了儿子林勉后才添的女儿,从小就在母亲和兄长的庇佑下长大,性格很是单纯。虽林榆性子冷淡,又不爱出门,她却更喜欢与这个二姐姐一起玩耍。    林榆摸了摸林若的脑袋,说:“你看,那两个小姐似乎也不怎么愿意与长姐一起玩。”她想了想,说:“三妹妹想不想认识两位小姐?”    林若的眼睛亮晶晶的:“想啊!”    林榆带着林若慢慢上前,对着两位小姐福了福,道:“二位妹妹,前些日子,我父亲给我寻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儿,如果妹妹们无聊,我便让丫头带过了给你们瞧瞧。”    萧二小姐闻言淡淡抬头,不说话。姚三小姐却是一笑,亲切道:“好啊。那谢谢姐姐了!”    过了半晌,绿萝带了一副精致的九连环来。只见这东西结构精巧,却玩法复杂,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一向冷漠的萧二小姐,也略带了好奇的神色。    林晋丞每每出门,给林榆带的都是些不同寻常的奇怪东西。有一次他从关西归来,给她带了一个精致的九连环,她研究了整整半月,才寻得了解环之法。用这玩意儿,打发这些不过十岁的小妹妹们,倒是正好。    少柔在一旁看着女孩们围着林榆摆弄那叫什么“九连环”的劳什子俗物,自己珍贵的翡翠蜻蜓却被冷落在一旁,气得在这冬日里,也流了满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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