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弥真人与合清真人都有自己的住所,平日里并不居于一处,回去的路上,他分别转到妻子和幺子的院落,见两处都是灯影全无,,显见早已睡下,倒是在幺子院外见到了同样来寻人的长子,一问才知道,长子前些日子机缘巧合得了一瓶洗髓丹,知道天宝昨日回来,巴巴地给送了过来。 合弥心下暗叹一声,对儿子说:“行远,天宝体质所限,天生无法修炼,你不必再浪费这些丹药了,洗髓丹得之不易,对你境界提升助益极大,你留着自己用吧。” 舒行远,合弥真人金丹期所育长子,他天资出众,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秀天赋,三十二岁筑基成功,以百岁之龄修成金丹,成为南屏宗史上最年轻的金丹修士,目前已是金丹后期修为,人人都在看他什么时候能够突破元婴,与自己的父亲比肩。然而现下,他却只是一个担心弟弟的普通兄长。 “父亲,我的进境自己有数,只要依着功法循序渐进,不必靠外物来提升,倒是天宝,他本先天不足,如今受体质所限无法入道,我和三妹都十分担心,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总是不会放弃的。“ 见儿女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合弥也没有多说。他一双子女虽早有道侣,却至今未有生子,将幺子看成自己孩子,难免过于关心,不知不觉间给天宝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修士多讲究遇事随缘,不可强求,子女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相处模式,他作为父亲,虽不认同,却也不会干涉。 目送长子兴冲冲地进去送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铸器堂内,让两位师门长辈操心的林晏,已经舒服地躺到自己的大床上打起滚来,庆幸自己今晚逃过一劫。 原以为初见师父就被收为徒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但入了师门才发现全然不是那回事。师父收下她明显不是因为她天资出众、吃苦耐劳、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等等种种大众原因,这从师父每隔两三天都要召她来个促膝长谈,还一谈一晚上就可以看出来。要不是师父平日里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加上谈话的内容也没有什么颜色,她都要担心一下自己的贞操问题了。 入门短短一年不到,师父跟她的聊天范围已经上及天文,下及地理,远及她祖宗十八代,细到她平时爱吃什么。难为师父这个性子居然能硬撑着跟她整晚整晚地聊天,林晏估计师父这几年跟她讲的话都快要赶上这辈子跟其他人加起来说过的话了。 铸器堂中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合阖真人极为宠爱这个新收的小弟子,整晚整晚地给她私教呢,林晏真是有苦说不出。 一开始林晏是怀疑死去的青魁子可能来历或者功法有什么特殊之处,师父为了查探方便才收她为徒。可师父跟她聊天的范围实在过于广博,也没有几次提到青魁子,似乎是对她个人更有兴趣,再被她这样问下去,林晏怕自己是异世之人的秘密也快要保不住了。因为师父好像对她从小到大的经历特别有兴趣,事无巨细地问了个遍,她只能以之前跟着青魁子时看到的一些当地民生,编造了一个故事,如出生家乡父母等等,则统统以太小不记得为由搪塞了过去。 今日回来交差,师父似是心情不错,没有再叫上她长谈,要是师父再细问下去,她……她快要编不下去了啦。待明日去藏书阁再找几个话本子取取经,要情节跌宕,催人泪下的那种最好。林晏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入睡。 “师妹,快开门——开门啦。” 林晏一大早是被二师兄的大噪门给叫醒的,她痛苦地揉了把睁不开的眼皮,大声喊:“不在,晚些再来。” 二师兄深知她的习性,扯了大嗓门继续喊:“师妹快起来,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林晏被他的魔音穿耳,实在是睡不下去了,只好拖拖拉拉地爬了起来。光着脚披了件睡袍去给他开门。 一开门,就见一张放大的大饼脸凑了过来,二师兄姜珅人如其名,啊不是,人如其排序,跟林晏那世知名的二师兄长得有点像,嗯……性子也像。 修士要进入元婴期,才能随意更改自己的样貌形体,当然也不是“嗖“地一声,跟某猴似的说变就变成另一个人,而是在自己原来样貌的基础上,通过修炼观想慢慢往自己中意的方向调整,按林晏那儿的叫法,叫微整。所以,世人在路上遇上的俊男美女修士,要不就是天生长得好,要不就是修为高深。姜珅二师兄显然两者都不是,所以可能还要顶着这张大饼脸至少数百年,好在他本人也不是十分在意。 姜珅这会儿正一脸宝贝地捧着本帐册往林晏手中送:“师妹,师父今天一早就交代了,说你这次任务做得很好,允你在堂中内库中挑一件中阶以下的法器作为奖励,我把册子拿来了,来,慢慢挑,要不要师兄帮你拿主意,咱们铸器堂的宝贝,再没人比我知道的清楚的了。” 林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趣地接过册子翻了起来。师父所掌的铸器堂内库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剑器,作为一个不喜欢打架斗殴的和平人士,林晏更想去百草堂或者藏书阁的内库逛逛。 她转了转眼珠,把册子扔回姜珅怀里,笑咪咪地与他商量:“二师兄,不如你把这册子拿给陈师兄看看,让他选件中意的法器。听说他最近新绘的高阶敛息符能避开元婴修士的感知,嘿嘿,我与陈师兄说好了,一把剑换十道符,那是相当划算的。” 陈师兄原名陈林山,也是铸器阁一脉弟子,但未被师父收入门下,故林晏没有以同门排序来称呼。 他虽是铸器堂弟子,却对符箓一道十分痴迷,加上于此道天赋也委实出众,虽只是筑基修为,画出的灵符却水准颇高,连门中金丹期的弟子出外历练,都喜欢寻他换上几张以备不时之需。陈师兄也因此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以自己的看家本事换来不少宝贝。 陈林山最招人稀罕的就是能画出各式林晏想要的保命护身灵符,林晏每次看到他就跟看到哆啦a梦似的欢喜,两人交情极是不错。 姜珅努力用他的小绿豆眼翻了个白眼,”师妹啊,不是我说你,我们铸器堂的藏品向来是门中抢手货,也就你个傻妞拿去跟陈林山换几张破草纸,你说你堂堂一个剑修,如今已是筑基修为,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说出去丢不丢人。“ 姜珅痛心疾首地数落她,上次林晏筑基时师父将流光剑赐了给她,那把剑姜珅都看中多少年了,眼睁睁地看着被她抢了,更气人的是,这丫头拿了剑还没捂热,就巴巴地拿去跟陈林山换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符咒,把人陈师兄乐得哟,想起来真是心疼死他了。 林晏反驳他:“丢人总比丢命好,这次去大泽,全靠陈师兄给的灵符,靠你把破剑,我早死八百回了。” 姜珅管着铸器堂的内库,平时把几把剑宝贝得命根子似的,哪里能听人说坏话,立马炸跳起来:“你个不识货的臭丫头,灵符只要材料够,再画多少张都有,我们铸器堂的每一把剑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林晏摸着下巴沉思:”师兄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一会儿你与陈师兄讲,以一换十太吃亏了,我要提价,一换二十。“ 姜珅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晏,半天没说出话来,气得掉头就走。林晏还在后面提醒他:”师兄,记得把灵符给我带回来啊,多要些敛息符。“ 给姜珅这骚扰得,林晏的睡意也消了大半,想想自己外出了多日,回来也应该跟平日相熟的师兄师姐打个招呼,就回房把自己收拾了下,准备出门。 林晏到达主峰已是辰时末,南屏宗的早课已经结束,她在路上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结伴回来的小弟子,想起自己新入门那一年,给师父强制每天早上五点不到起床来主峰上早课的黑暗岁月,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 铸器堂一脉的小弟子看到她还挺开心地主动打招呼:“林师姐,你回来啦。” “林师姐,大泽好不好玩,下次去带上我吧。” 林晏笑咪咪地回他们:“可好玩了,等下回有机会再去,带你们见识一下。”心下暗道:等下辈子吧。说话间穿过新弟子的训练场,来到内堂。 南屏宗主峰除了掌门理事和居住的苍南殿外,还有供新入门弟子集训和门中定期比试切磋的论道堂,以及招待外客的会宾楼。 论道堂内堂是门中教授新弟子的老师居所,大师姐安兰最近两年轮职教授新人门规,现正在此处居住。 安兰是合阖真人唯一晋阶金丹的亲传弟子,也是师父门下和林晏唯二的女弟子,平日就十分照顾她,师姐妹两人虽相识时间不过数年,感情却是极好。 安兰是合阖真人赐的道号,修士晋阶金丹后,就有资格拥有自己的道号,多数是由授业恩师所赐。林晏从认识她起,就只知道这个道号,而不知道本名,私下还好奇追问过多次,安兰都不肯透露,只说既已入道,当以道号为先,原来的俗家名字早已忘记了。 林晏却是不相信的,谁会忘记自己出生就用的名字呢,定是师姐原名太过难听,好不容易努力修得金丹,有了道号就再不肯用了。就像舒天宝似的,每次听她叫名字,都一脸便秘的表情,可惜的是他却没机会得个道号了,嗯,要是想开点出家得个法号倒还有希望。想到新结识的蠢萌小师弟,林晏不由一乐,如今大家都回了宗门,待回头闲下来去寻他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