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程禄山扯着,方橙一剪到底,裁的工整无毛边。
把布叠好,每一块都方方正正的。
程禄山有些不好意思的讲:“昨晚看了会书,今早起晚了。”
方橙听了这话,有心教训他:“昨晚你大哥回屋也没早睡,搓了半宿麻绳。你二哥也没睡,编了两个罩笼。那呢,分家时,咱们这么多人只分了一个,根本不够用。”
方橙指着两新罩笼,里面已经装上地瓜,二合面包子。
程禄山一听老娘这样说,心里有些不一样了。
“干这些活时,你俩个哥哥都是摸黑就着那点月光干的,他们一样也是晚睡,也比你起的早。”
“娘,我…”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以后,你再说。老三,如果说家里供你读书,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那是假的。如果你能考中秀才,咱家的赋税,劳役全都免了,咱家说出去也算是耕读人家,你侄子侄女说亲更是能顺顺当当。你读书有天赋,家里也愿供你,你觉的自己高人一等了吗?”
“你是我儿,早起晚起一刻的,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拿读书当借口!老大,老两起晚了,从来没说自己因为昨夜里干活了,所以起晚了。起晚就起晚,干活时多干一分,什么都补回来了。读书是挡箭的盾么?什么事儿往读书上一推,谁都要谅解你?”
“如果年景不好,我肯定抓住你读书挣官身一根救命稻草博一个出身,哪里出钱?自然卖儿卖女,坏人我来做!只留你一个清白名声来做官。我无非落到一个恶毒婆婆,母亲,祖母的名声,最后要么饿死要么病死在你官府后院里。”
这时,程禄山已经下了炕跪在地上,满目的羞愧!
真的,他与许妮子想了许多个儿子闺女的名子,个个高雅清秀,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个了,真像老娘说的那样,没有想分一个给侄子侄女!
方橙这会儿脸上竟落下两行泪水,心里那憋屈劲不知是程方氏还是她自己。
“起来吧!事儿我能点你,教你,你自己去悟去改。这几日里,金山日日教自己儿子读书识字,我与你大伯争那个语言高低,他与我的眼神,你都没细看!是怜悯!懂吗?只出息你一人,且你是个自私的。我们这二房也就那样了。一家兴旺,要往远处想,更要相守相望,后继有人,人丁兴旺!你吝啬的连个字都不教侄子,你留着只教自己的儿女。如今守孝,你是读书人,祖辈孝要守一年,两年后才有儿女,七八岁才读书识字,要十年后才教授他们学识。十年后,大小锤都成家了,这十年就让他们目不识丁,累死累活的给叔叔挣钱科举,你忍心?”
被方橙说的,程禄山忙说:“娘,我会教大锤二锤读书!明个,不,今日就开始。”
方橙喝道:“起来!你仔细想想你两个哥哥供你读书,图的什么?明日里告诉我。大锤二锤他们,你先不用管,先自己活明白了再说!现在让你教,再教出两个你吗?”
这时银山铜山回来了,水担满缸,柴又是一大捆,两天烧不完。
“娘,我和二弟回来了,咱们开饭吧?”
银山家的知道婆婆在屋里对小叔子发火,早早与二妯娌带孩子在街门口的菜地里挖荠菜。
等当家的捡柴回来,才上前说了娘发火,但为啥不知道。
银山只好和铜山先进院在娘的屋外喊道。
“嗯,让你家的收拾饭吧!”方橙平静的回答。
“赶紧起来,吃过饭干活,念那么多书,理解快些,好好想!”
程禄山起身,觉的浑身汗津津的,从来没有这样觉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程银山推门进来,觉得三弟脸色有些差,连忙对老娘讲:“娘,咱们先吃饭,吃好了咱们好忙活计。今儿个天还是好。”
一边对三弟使眼色,让他赶紧上话,哄老娘先吃饭再说。
程禄山自然看到了,其实内心被方橙的话震碎了读书的清高,模模糊糊的有些明白,又有许多不明白,但自己老娘总不会害他。赶紧整理情绪说道:“娘说的对,过几天能翻天下雪,咱们吃过饭听您的安排。”
方橙点点头,脸色不再崩着,让儿媳们收拾碗筷赶紧吃饭。
许涟漪掐着吃饭点洗漱好,端饭上桌正好吃上。
昨夜了那小相公读书用油灯,她也借着光缝鞋垫,如今有五六双了,下次有机会去镇上就可以卖了。
吃过饭,方橙把早上裁好的棉布给了小斗和小锣,又对大儿媳和二儿媳说道:“这是我奖励她们俩的,孩子虽小,但你们俩不能以各种名义夺了她们东西。”
两个儿媳连忙点头。
许涟漪望着她俩手中的棉布,虽小,但眼热,能做两三双鞋垫呢!
方橙又讲:“今儿个我与老大老二再去趟镇上,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不置摆上,今冬难过啊!”
许涟漪一听,连忙说:“娘,这次让我去呗?我能走,也能推车!”
方橙真想一脚把她踢出去!
最后还是同意了,换成方橙,程铜山,程禄山和许涟漪。
孩子今儿一个都没带,但牵上了老牛。
许涟漪一听婆婆答应了,立马回屋里,用个包衬包上做好鞋垫,带上那六十多文钱,才跟上程禄山向镇上走去。
半路上,许涟漪嫌弃老牛走的慢,自己大步向前赶,方橙让程禄山先陪媳妇先走,自己跟二儿子牵着老牛慢慢走。
约好在镇子上的木匠铺子会合。
…………
等三弟和弟妹走远,程铜山见只有老娘与他,就开口说道:“娘,那三弟妹说要卖了二锤和小锣。”
方橙眼神看向远处的那两口子,口气坚定的说:“我还当家呢!她无非就是仗着一个读书人的势,过了年,我送大锤和二锤一起去学堂!都是读书人,她还得意什么!”
程铜山一听,心中像开了花:“真,真的?娘,真的吗?”
方橙看向他,目光柔合:“真的,这段时间我就合计着,这年前咱先守着孝,好好把家规整好。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程铜山听了老娘的话,一个劲点头,心头担心许久的石头搬开,日子会越过越甜。
在前面赶路的许涟漪终于走不动了,坐在路边的歇歇,而程禄山则站在边想事情。
二人谁都不想开口说话。
许涟漪想着程禄山个大猪蹄子,老婆都走不动了也不知道背。
而程禄山则是反思自己,回想自己这些年的错处。
两个人站在同一地方同一时空,思想却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