诲王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阿修罗却自顾自地终结了这个话题,他把常棣从自己身后拉出来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试了试这孩子的天分,她力气不大,只能用一些轻巧的武器,但不能是投掷类,她目力不足;软鞭之类也不合适,她之前做了太多杂活,腕部有些损伤。” 诲王将自己见过的兵器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发现合适的东西实在太少,片刻后她试探性地问道:“峨嵋刺行不行?” “那是什么?”阿修罗问道。 诲王这才想起这显然不是个会在异族出现的名字,她身上也没有类似的贮藏,只好取了纸笔简单画了画,阿修罗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种武器太过秀气,太短太细,杀伤有限。” “那你觉得用什么比较好?”诲王问道。 “弯刀吧。”阿修罗说道,“我正好身边有一套弯刀刀法,虽然杀伤有限,但是学起来也简单。” 诲王没什么异议,问过常棣之后,见她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 说好这些“大事”,诲王才同阿修罗探讨起她方才让那赏金猎人调查之事,阿修罗亦感到那起当街发生的案件中有蹊跷之处,但他并不赞同诲王追查下去,毕竟他们只是此世的过客,没必要卷入此地之人的纠葛之中。 “要是那赏金猎人查不出什么来,我也就不管这桩事了。”诲王说道,“但如果他找到了什么,我们听听也无妨。” 阿修罗皱了皱眉,没有再劝,若是他知道诲王是一个第一次踏上陌生土地就下定决心要改变当地男尊女卑现象的人,大概之前那些口舌他也不会浪费。 令日之后,大约是夜半时分,那名赏金猎人敲开了诲王的窗户。诲王知道穷奇一路上没有什么异动,便晓得这年轻人一路上颇为平安,又见他满脸兴奋之色,心中猜测他多半是已经有了线索。 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位戴面具的先生呢?”赏金猎人压低声音问道,“这可是个大消息呢。” 诲王听了听隔壁的动静,见阿修罗的呼吸有了变化,便知道他已经被惊动了,暗叹他果然是顶尖武者,她看了看身边还在酣睡的常棣,以手势示意赏金猎人在原地停留一会儿,自己蹑手蹑脚地去叫阿修罗了。 没过一会儿,赏金猎人便看见她又是一个人回来了。 “那位先生已经睡下了吗?”眼见分享这惊天秘闻的人少了一个,他有些失落地问道,“叫不醒吗?” “他已经在这了。”诲王回答道,她的目光落在为了避免打扰常棣干脆变成隐身状态的阿修罗身上。 赏金猎人眼中露出了惊奇的神色,但很快他就识相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规矩,绝对不会多打听别人的功体,然后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以他的本事要打听到那尸骨的去向并不难,他寻到了那老妪的住处,却瞧见那家中老翁竟然将亲儿尸骨运出了城,在郊外烧成了灰烬。他一边点火、一边告罪,那老妪也在一旁呜呜地哭,时不时还埋怨了老翁两句。他们旁边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用手背抹着眼睛哇哇大哭。 “让亲儿没有全尸已是骇人听闻了,更可怕的是那尸骨焚烧时冒出的烟竟是紫色的,这说明他定然是亡于剧毒之下。”赏金猎人说道,“我回城路上,见得有一农人打扮的男子在府衙门口击鼓喊冤,说是少将军杀了他侄儿。” “既是侄儿,他为何不同那对老夫妇一道儿烧尸祭拜?”诲王提出了疑点。 “恰是这个道理。”赏金猎人说道,“我看那人多半是假冒的,而且我打听了一下少将军动手的原因,原来是他的马险些撞到了那被杀之人,两人发生争执,但也有人说那被杀之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直直向少将军的马走去,且他明明知道对方是权贵,说话却越发不客气。” “这么说来,那被杀之人是故意的?” “很有可能。”赏金猎人摊手说道,“可惜我没机会去搜查那对老夫妇的行李,不然说不定能找出些银两来。” 诲王点了点头,依照约定给了他银子,赏金猎人利索地把钱收了起来,道了声谢。 “你要是真想查这桩事可得小心一点。”他说道,“根据我的经验,这后头的事情可不简单。” “我听出来了。”诲王说道,“所以我不查了,我本就是可怜那人早早地离开人世了,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那少将军如此轻易便要拔刀子,又是凶名在外,我也犯不着替他正名。” “有道理有道理。”赏金猎人竖了竖拇指,“我也是这般想的。好了,交易已经了了,我们就此别过了。日后若是再能相逢,咱们可交个朋友。” 如今一听见“朋友”两个字,诲王就忍不住去瞧阿修罗,越瞧越是心虚,此刻胡乱地应了几声便同赏金猎人告别了。 在他离开之前,诲王没忘记让穷奇从他的影子里钻出来回到她身边。 看着年轻人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中,诲王长长地舒出了口气,对阿修罗说道:“这地方当真是复杂。” “你们四魌界只怕也不简单。”阿修罗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听说你们那里的碎岛诲王是个狠角色,对了,你也是四魌人,知道这位诲王究竟是什么名姓吗?我在外公干许久,这些消息知道得也比别人慢些。” 诲王:……好尴尬啊。 她忍不住反思自己,阿修罗确实视她为友,而且根据这几日的观察他并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和天者联系,既然如此,她再瞒着自己的身份只怕不太合适。 虽说他说她没必要坦诚,但他的失落只是因为她的疏离,又有谁真的喜欢被隐瞒呢? “那说明你们日子过得不错。”大约是将她长时间尴尬的沉默(当然这沉默之中除了尴尬以外也包括了她的内心挣扎)当成了否定答案,阿修罗在一声叹息后说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原本平淡的言语中忽然多了几分森冷的嘲弄,诲王有一瞬间怀疑那是不是朝着她来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怨气应是因天者而起,“如果首领总是惹是生非,给子民徒增苦难,子民定然将他的名姓记得刻骨铭心。” “你指的该不会是天者吧?”诲王向阿修罗确认道,“不会吧,他看上去不像是个暴君啊。” “你见过他?”阿修罗问道。 这是个很好的接话机会,诲王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见过……在我和他商量进入苦境的诸多事宜的时候。” “嗯?”阿修罗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你不是四魌界负责捉拿逃犯的捕快?” “呃……追捕逃犯人人有责嘛。” 阿修罗沉默了一会儿,在诲王憋不住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想法的时候,他开口说道:“你的名字真的是阿药吗?” “这个是真的。”诲王认真地说道,“你现在知道碎岛之王的名姓……碎岛内部都有很多人不知道呢。” 阿修罗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自己取的名字?” 诲王摇头后回答说:“我娘亲取的……”因为回忆起往事,她面上有了更多的笑意,“虽然她一直不准我叫她娘亲,不过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她的。她捡到我的时候我身子很差,需要吃很多灵药,所以她就叫我阿药了。” 阿修罗细细地看了看她,不知道为什么,隔着面具,诲王都能够想象得到他面上的一言难尽。 “难怪……”他低声说道,“这取名字的水平……原来是一脉相承。” 诲王:…… 她又想起摆失却之阵之前杨硕问她的那个问题。 那种郁闷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出自己的郁闷的感觉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