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走进了柳令月的屋子,屋内是同样简朴素雅的摆设,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商贾巨富的房间。柳令月此刻正坐在床上,被子盖着双腿,她天仙般的面容上雕刻着深红的眼窝————她似乎方才哭了很久很久。
“这找我是干嘛。”秦乐不禁心里嘀咕,“难道察觉我和苏辰的关系了?想要质问我?”
“秦公子啊,有没有说过你和苏惊鸿长得极其相似?”柳令月的声音还带着激动过后的颤抖,她即使极力用正常的语气,可依然看起来楚楚可怜。
“有的。苏辰也这么说过。”秦乐老老实实回答着,他不明白在晚上为何柳令月要单独见他,只是为了说这点事情吗?
“你给我把一下脉。”柳令月伸出那只白玉般的手,她的手掌中,也有极其细小的茧子。
“把脉?为什么要?柳小姐为何觉得我会把脉?”虽然这么问了,秦乐还是出于好奇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柳令月的脉象极其混乱浑浊,完全呈现着一副易碎将死之相。
“这?!”秦乐睁大了眼睛,他刚想猜疑柳令月是否也是习武之人只是不愿公开,但是在把过脉之后就知道这几乎没有可能,单薄的底子和羸弱的体态,这种身体若是想要习武就必须花上常人十倍乃至百倍以上的努力方能勉强入门。更何况柳令月现在的身体脆弱得像一张洛阳新纸,任何人冲上前都可以将她撕碎。
“我命不久矣。所以才想在死前多关照一下我的小弟弟。”柳令月苦笑着,红红的眼眶照映着她面容的病色,“今日多有冲动失礼之处,还望秦公子见谅。”
“可以让我仔细看一下秦公子的宝剑吗?今日本想在宴席上观赏,却因为意外的冲动失了机会。”柳令月轻咳两声,美好的面庞此时只显出泪痕带来的憔悴。
不知是柳令月单纯地对自己感兴趣还是对于秦乐这个人有所怀疑,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苏辰。无论哪种,秦乐心里都有些感动。身为铸剑师家族的大小姐却体弱多病,甚至命在旦夕。但是依然和苏辰一样对于剑都兴致高昂,用自己的方式替拒绝了自己的弟弟识人。秦乐嚣张的眉眼也渐渐有些放松,很随意地就把乱花交于了她手中。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看着柳令月细细观赏剑身的认真模样,简直和苏辰如出一辙,柳令月脸上的神态也从疲态中抖擞出了精神,不禁让秦乐想起了苏辰形容柳家的诗句。
“要不要趁此机会问问善使重剑的剑客的事情?还是让苏辰来问比较好呢?”秦乐内心思索着。
柳令月用指腹摸了一下剑穗,然后把剑交还到了秦乐手中。
“听闻秦公子有一个外号,叫不称手侠。是因为经常在武斗之后用兵器不称手为自己开脱吧。”柳令月看着秦乐,秦乐没想到突然会提到这个好似胡闹的诨号。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秦乐也看着柳令月,柳令月此时眼中隐约带着一丝戏谑,让秦乐有些不舒服。
“你这把剑,不是你自己的吧。”
啊啊,又来了又来了。秦乐心想着:“又到了你们铸剑师慧眼识剑的环节了,又要特别敏锐地指出这是一把征伐之剑,不是我自己的剑了。然后我又要说明这是我叔叔给我的剑了。怎么就没有一点新意,这种粗浅的被识破的环节我已经听腻了……”
“唉。”秦乐叹了口气,非常配合地聋拉着脑袋,做出一副失败的样子,“被你发现了。这把剑不是我自己的。”
柳令月轻笑一声,继续说着。
“这把剑是……”
“这次会是什么征伐之剑?还是带着军队气息?还是沾染着沙场的风暴?”秦乐的小心思一串接着一串,他又不好意思戳破说自己已经听过很多类似的话了。毕竟眼前这个女子帮助了自己和苏辰,而且她还是刚刚被自己暗中击败的情敌。
“是陈与之的吧。”
“?!”秦乐顿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柳令月居然直接说出了所有者的名字,而且是完全肯定的语气。秦乐下意识地接话问到。
“你认识陈将军?”话音刚落,秦乐又觉自己失语了。
柳令月笑了起来,笑声从小逐渐变大,大到刚好带有讥讽意味之时戛然而止。双目中带着玩弄戏耍之色,看着秦乐。
“秦公子好生奇怪,我们两个对他的称呼莫不是弄反了吗?”语毕,柳令月那讥笑的神情倏然消失。她的双眸中出现了秦乐未曾在任何地方任何人脸上见过的神情。
极度锋利又傲慢,充满了冰冷又目空一切的眼色。仿佛能将一切冻结,高傲的神情。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秦乐,仿佛被她变为掌中玩物。在这方寸之地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倒性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