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潮湿的牢房里漂浮着变质的气味,自台阶而下的金袍男子用手帕捂着口鼻,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近了铁索缠绕的栏门。
“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牢中男子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身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用手臂撑着脑袋,侧躺着背对着门外之人。
“我也没想到你会背叛我。背叛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你清楚得很。”金袍男人放下手帕,他袖口衣衫上飞舞的腾龙纹绣,在这狭小昏暗的牢房里好似正张牙舞爪地低吼,他舒展抬起的眼角充斥着森森阴气,给人一种不愉快的感觉。牢房里的男人揉了揉眼睛,这时才缓缓起身,直视着他。
金袍男子,愣了一下,他察觉过来之时,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拉开了距离。方才自己镇定无声的威压,瞬间在他迷离恍惚的眼睛中被动摇。甚至自己的眼神开始不自觉地闪躲游离,连目视他都觉得困难。愧疚为首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他无法继续保持那阴毒算计的模样。
“崔颐,把四色剑谱交给我吧。我不会为难你的。”金袍男人又恢复了责难锐利之色,面对着崔颐。
崔颐用手拨开了自己又长又杂乱的头发,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雕刻出了万千种被摧残的痕迹,但依然能从中隐约得看到他眉宇间深藏的傲气。他落寞的眼角像是沾满了露水的杨柳枝,在微风中颤抖了一下,然后用沙哑平静的声音开口回答。
“四色剑谱我已经口述给剑四家的家主了。无霜如果还想打剑谱的主意就让他们去问询剑四家吧。你倒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我自己明白得很。”
“你......你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吗?我可以给你辩解的机会。明明五天前,你还在宫中为我编制舞曲,可如今.....”高祖像是想起了旧日的回忆,或者是因为别样的情绪所感染,看到崔颐脸庞的那一刻,又用起了当年言谈欢笑时自己恳切的语气,可如今他感到如鲠在喉,丝毫找不到一点台阶可以松口。
崔颐修长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铁索,又看到了如今站在门外望向自己的友人。他游离的眼神没有一丝责难,只有无尽的悲伤,他的视线又顺着飘散的尘埃看向了阻挡月光的墙壁。
“我想送你一个东西。”崔颐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用茅草和木头组装而成的小小木头鸟。他将这只鸟缓缓地递给了说不出话来的高祖。
“这只鸟,名为裨益鸟。希望以后有一天,这只鸟能够对你所拥有的天下大有裨益。”高祖沉默地看着手中这只精巧无比的木鸟,殊不知此刻凝视着他的崔颐眼中,闪烁着许久未见的,宛如流星尾巴的光芒。
“师父虽然对武学一窍不通,但是他凭借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和画画的能力,依然在游学期间传抄到了不少的剑法要诀,并且把这些要诀传授给了初代剑四家的家主。我根据师父留下来的记录,也对此稍有了解。这也正是‘老爷’天下杂派剑术的秘密。”柳令月拿出长短轻重四把宝剑放在桌上,手指从剑上依次掠过,神情满足舒缓。
“你打算把这些剑法教给我?”苏辰警惕地看着柳令月。
“不错,我太无聊了。一剑令发布之后只要等鱼上钩即可,可是鱼来得实在是太慢了。既然你要做我的保镖,这么破烂的剑术就得好好调教一下,不然作为对手你也很难让我尽兴。”柳令月轻飘飘地说着,眼里满是不在乎。
“秦乐腹中的......”
“你还在担心他呀?你倒不如先管好你自己。”柳令月丢给苏辰一把短剑,“我没玩尽兴的时候把你杀了怎么办。”
“你知道他对我很重要,是我的弱点。”苏辰黑着脸,接过剑,“等等,既然他已经身中斫麒麟,为什么你还要......?”
“你现在才发现吗?因为斫麒麟对他根本没用,他现在可能已经消解掉了。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必须用蛊虫从内部啃食,因为他不会被毒死。”
“什么?为什......?”
啪的一声,柳令月一掌袭来,苏辰用肘部护住了自己。下一个瞬间柳令月就已经跃到他头上,用宛如散落的花瓣一样的攻击刺向他。苏辰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多次被虐打和近距离观看了那场旷世之战之后反应有所提升,十分勉强地跟住了柳令月的招式,一个翻身调整好了自己的架势。
“不错,但还需要更加专注。”柳令月的语调缓和了一些,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没有任何笑意。她单手丢起短剑,在空中旋转几圈之后又轻易地用双指钳住。
“四色剑谱,其实不是正常意义上完整的剑法,更加趋向于剑法本身中的概念。无霜剑客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师父迫害异常。”
“无霜剑客迫害崔颐?”苏辰站起身来,握紧了此逝,他丝毫不敢懈怠,生怕下一个字说完柳令月就会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