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柳文台扶着自己的脸,耐心地听着。
“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不对劲,但是又找不到突破口。我很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一直没有办法想明白。原因就是我从一开始便从自己心中的‘合理’出发,漏掉了很简单的解释。比如月魔熔炼父母的遗体,制作成毒药之事......如果平白告诉我,我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先前拜访柳府之时,我曾误入过隐藏的地下室,那里确实是藏着可怕的东西。呵,为了让全城的人中毒,连父母的遗体都要物尽其用。我后来才想明白,这不仅是召集天下的愤恨,更是代表柳令月其人,她心中的‘合理’,完全与我不同。她的想法早就突破了最基本的人性道德,为了目的根本不在乎这些纲常伦理。”
“秦兄,那么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可能性。”秦乐满怀自信,双手抱胸,在柳文台面前悠哉地踱步了起来,“她既然为了自己的理由可以不择手段,那么我只要找到那个存在可能性的简单手法便是了。”
秦乐的话突然终止,他满怀险恶地抓住了柳文台的手腕。柳文台的脸失去支撑点,短暂的瞬间里还下坠了一下,他愣神地看着秦乐。秦乐邪魅一笑,将柳文台的手,放在了桌角的切面。
“我听说,有时候人只要和另一个人相处得久了,那么很容易就会不自觉模仿对方的思考与行为的方式。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相处太久,只需要自己心中对他人产生了认可,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身上就会留下他的影子。书上所言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抵是这么个道理。文台你并非恶党,我也从不觉得你和南剑惨案会有什么关系,只是你很早就不自觉地提醒了我,是我负了你,现在才想通。”
“秦兄.....”柳文台满是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被迫抚摸切面的手,又看向秦乐诡异的笑容。
“不自觉地模仿对方,有时就是崇拜中最懦弱之处。月魔.....不,柳令月折断那对瓷瓶的双耳,想必她很早就开始提醒我。只是困于人性底线的,愚蠢的我,不敢往那个方向思考罢了,其实只要往那里走了一步,就会发现一切何其简单。更何况你的所思所想当中,早已经有了她的影子。”秦乐顿了顿,松开了钳制柳文台的手,转而讪笑着展示自己的伤口,“文台能看出,我这个伤口原来有没有过胎记,痣,或者其他细小的伤痕吗?”
柳文台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秦乐见状,将手背到后面,用渐快的语速,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折断双耳,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出侍女损伤了瓶子。砍去四角,为了掩盖大刀客孩子的顽劣......虽然没有百分百的证据,但是我心中早已认定了这个合理的解释。南剑惨案的凶手是使用轻剑的高手!柳令月只不过是用月章穿刺了尸体,用更大的伤口掩盖了先前的轻剑伤口罢了。苏惊鸿之所以是轻剑伤,是因为柳令月没有来得及掩盖他的伤口。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个人猜想是柳令月发觉了苏辰幸存并且根据伤痕推断出了凶手的大致身份。为了保护苏辰,不让他过早地与凶手交锋,所以将苏家上下的遗体统统破坏了一遍!只可惜最后现场出现了变故,没能将苏惊鸿的伤口一并掩盖罢了。但是仅凭苏惊鸿身上的一处剑痕,并不能找出凶手是何人。”
秦乐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他的想法。他锋利的目光好似万箭齐发,柳文台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会有人为了保护一个人会要损坏他所有至亲的肉身。用侮辱死者的方式来保护生者。不得不说,柳令月真的是一个令我心服口服的高人。”秦乐把脑袋压下来,几乎是靠着柳文台的额头,他睁大眼睛,眼神仿佛要把柳文台烧穿。他的每一句都好似钻心剜骨的剑锋。
思索半响,柳文台才开口问道。
“我对南剑惨案不甚了解,就算你所言非虚,那又如何呢?这无法改变她是屠城邪魔的事实。再说了,秦兄你方才说我崇拜月魔......小时候我确实和她可以说是姐弟情深,但是这种感情早已没有了。就算是秦兄,说这种污蔑我的疯话,我也是会生气的。”柳文台挑起单边眉毛,握紧了拳头,抬头和秦乐的额头相互顶着,像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别生气。”秦乐突然微笑了起来,力道也从头上卸下。他轻柔地用双手包裹住柳文台紧握的拳头,一点点地将手指掰开。柳文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面色上的怒红逐渐消退。秦乐依然是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语调,又迅速地坐到了柳文台对面。
他的眼里,好似闪烁着青色的火焰。
“下面,我要说的。是基于一个简单推测,所做出的另外一番推测。”
“我先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柳令月要下一盘必败的棋。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欲吗?除非......”
苏辰听完柳令月关于南剑惨案的讲述,宛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消化不过来,站都站不稳,只觉得头脑。但是他此刻丝毫都不能懈怠,依然在拼尽全力调整气息,稳住自己身体与精神的状态。因为柳令月还在开口,她还要陈述下一个关乎她自己的,残酷的真相。
“我的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是必胜的。”
柳令月舔舔嘴唇,那不可一世的倨傲与疯狂,从她绝美的容颜中绽放出了冰冷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