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江湖盟杀入剑盟本部的前一天晚上。

木盆里的热水汨汨急流而过，在黄铜色的盆底聚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波浪，水波在流动中飞快地汇聚，又在下一个瞬间倏而分散。白茫茫的热气从水面浮上，逐渐缠绕在了苏辰洁白暴露的脚踝之上。秦乐半蹲在地上，缓慢又耐心地为苏辰卷起裤边，将他因为今日练习而疲劳到发颤的足底，轻轻扶向水中。

满布经年伤痕的足底肉色暗淡，从骨肉相间的体态上有些消瘦嶙峋。秦乐如奉珍盒一样，反复抬高放低，观察苏辰的表情，试探水温。满眼尽是怜惜爱意，数不清的温宠模样。

“......你直接问我烫不烫不就可以了吗？”苏辰本来还有点动容，但是看到秦乐这么磨磨唧唧的，又忍不住吐槽。

“水温适合不适合脚，只有脚知道，问你干嘛。”秦乐把脚底轻微一沉，很快湿润的温度让苏辰脚底发红，他见状又立刻抬高了苏辰的双脚。

“你加点冷，啊啊。”苏辰话音未落，秦乐就用另一只手拿起湿布，抬高到空中攥成花苞中，瞬间满载热气的水珠，以雨落的势头敲打在了苏辰的足背。即使有些滚烫刺痛，但苏辰不得不承认，这种轻微痛感，对于缓解他的疲劳来说几乎是刚好的。

秦乐没有言语，而是专心致志地重复这个挤弄水珠的动作。等到温度略微下降之后，秦乐才将他已经从颤抖中平复的双足，没入热水的温暖之中。因为恰到好处的刺激，和秦乐细腻有序的手法，苏辰今日过度练习所产生的疲劳，已经在木盆里秦乐的按摩中逐渐消弭。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是干这个的吧。”苏辰脸上红扑扑的，完全被他精致的手法刺激到了全身，只觉得浑身上下温热无比。

“这不是明天就要决战了吗，稍微为你服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以前为别人这样洗过脚吗？”苏辰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发问。

“当然没有。谁敢让我洗脚啊。呃，毕竟我可是风流无双秦公子。”

“好好好，秦大公子。”苏辰放松地笑了，随即他的眼睑严肃起来，伸出双手，扶起了秦乐的脸，逼迫他和自己四目相对。在这份温婉的对视中，秦乐有些无法克制住笑容，苏辰却突然话锋一转。

“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乐心中一惊，手上的湿布滑落在了水中，溅起了有些灼烫的涟漪。

“哈哈哈哈哈，瞧把你吓的。”苏辰的神情瞬间松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还用指关节刮擦着秦乐的鼻梁，用动作安慰着他。

“这个世界上，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人又有多少呢？所以不必担心。”苏辰吐了吐舌头，全然不像他会做的动作。

”我还以为你全都知道了呢。“秦乐苦笑着，又开始用力在水中为苏辰擦除污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苏辰非常用力地摇头，好像要把头甩出去一样，“等一切结束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好。”秦乐松了一口气，为苏辰换水擦脚。等他忙完这一切，再次回到房间里，准备铺开被子时，苏辰突然从身后抱了过来。

秦乐慢慢站起，想要挣脱苏辰的怀抱，想要看着苏辰的脸。苏辰却非常用力地抱着，完全让他挣脱不开。秦乐努力转身，苏辰也抱住他跟着一起转，两人像是黏在一起的牛皮糖一样转来转去。

“怎么了？”

“你不要去好不好.......”苏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把头深深埋在秦乐的背后，不想让秦乐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都到了这一步了，为什么这么说？我都把乱花寄送回去了，就是为了明日的大战呀。”秦乐的语气比以往都要温柔，他也能明白过来，无论表面上装得多么坚强勇敢，无所畏惧，苏辰的内心里依旧有着一点恐惧。今天白天，他像发了疯一样练最后一次剑，今晚又是非常敏感多愁善感的样子，秦乐想要摸摸他的头，用真挚的双眼安慰一下他。

他努力转身，苏辰也跟着转。

他努力转身，苏辰又跟着转。

秦乐：“.........”

秦乐疯狂快速地旋转，苏辰毫不示弱地跟上了速度，一起旋转。两块黏在一起地牛皮糖转来转去，转得二人晕头转向。而苏辰不依不饶地加大了力气，仿佛要把秦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因为明天去了，就会死的。”苏辰没有哭，但声音里却满是抽噎的感觉。

“我打不过方千明，我心里知道。我只能想办法和他同归于尽，而且成功的概率也非常低。就算我们两个一起上，也很难活着出去。”苏辰慢慢地说着，他的语调绵长，声音有气无力，却在说着一个令人畏惧又笃定的事实。

“我孑然一人，死了就死了。我若能重伤他，江湖盟的高手也有可能杀掉他。可你不一样，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谁都可以死，只有你不能死.......”

淡淡的抽泣声从秦乐身后响起，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细小，若不是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润在身上浸染开了，秦乐不会相信苏辰此时正在哭泣。也正因为苏辰正在哭泣，他环抱着秦乐的那双手，也逐渐松懈了力道，从他的身上滑落。

“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死的。”秦乐终于转过身来，抓住了苏辰软趴趴几欲倾倒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