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开灯。
空酒瓶散落一地。
沙发上瘫着一个人影,夕阳的余晖撒在木地板上,柔和的光映照着他的瞳孔,又缓慢地移到他的鼻梁、嘴唇、下巴,然后渐渐黯淡。
室内归于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彩铃,终于,陈青岱手指动了动,胳膊在茶几上捞了了几次,才摸到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青岱,一会接上你奶奶去你姑姑家吃饭,我们忙活一下午了,包饺子啊,炖肉啊,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夜班累着了,刚睡醒吗?”
黑暗里,李岚温柔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他的耳边,就如同在寂静难眠的深夜,有人在耳边用不疾不徐的语调缓缓安慰着他。
陈青岱闭上眼,隔了好一会才轻轻说:“妈,我不去了,想在家休息休息。”
听到李岚又关切地问了几句,他的声音低到几近哀求:“没什么事,就是上班累了,身上没劲儿,妈,我真的不去了。”
“哦,行。”李岚似乎听出什么,说:“那你先好好休息啊,我让你爸接她去。”
挂了电话,陈青岱把手机扔到一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脑海里没什么时间的概念,有的只是虚无,无尽的虚无。
他甚至希望时间可以快一些、再快一些,最好直接跨到明天早上,他就可以收拾收拾直接去上班了。
上班,起码是忙碌的,嘈杂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安静到可怕的屋子里,任由黑暗和时间将他吞噬。
身体僵硬得像一条死去的鱼,大脑却格外活跃,放电影似的一遍一遍播放着他不愿回想的画面。
就好像一遍又一遍,狠狠击打他内心深处,曾高高垒砌的城墙。
他随时可以按下暂停键,甚至可以退出,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做任何动作,他就是要一遍一遍地看,循环地看,痛苦地看。
那年,在得知瑶瑶的噩耗后,他也曾反复回想,如果当时他给她开了门,她就不会失望而归,心神不定,就不会被呼啸而过的货车卷入轮下,那是不是如今也能开开心心地陪在他身边,一口一个“陈陈哥”的喊他?
认识的比他小的人里,有人喊他青哥,有人喊他青岱哥,却只有她喊他陈陈哥,挺奇怪的称呼。他曾经问过她为什要这么喊,女孩只甜甜地说,“因为没有人这么喊你啊,我是独一份吧?”
那明媚的笑脸里沁出一丝小小的骄傲,带着专属于小女孩的独有气质——被阳光晒过的气质。
冯瑶曾是陈蓉的独女,更是全家的团宠,从小就古灵精怪,惹人喜爱,尤其是那双小鹿般透着灵性的眼睛,谁看了都要惊叹一句,这长大了得迷翻多少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上小学后,追她的人就数不胜数,能从南头的教学楼排到北头的小卖部,这还是得从西头的操场绕一圈之后的结果。
而她自小就心思成熟,一心只想着学习,根本不考虑谈恋爱的事,可偏偏走到哪儿都有小屁孩子搭讪,所以为此很是烦忧。
彼时,陈青岱这个比她大许多的表哥便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得知她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帅气大学生男朋友时,那些毛头小子自知比不过,渐渐地也就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