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
洪小野打开手机闪光灯,挨着个房间查看。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洗手间没人。
洪娟的房间也没人。
大过年的,又出去赌了?
不对啊,平时跟她一起玩牌的几个大妈晚上都在街上放烟花啊,也没听她们说起她。
……
正想着,身后传来阴冷的声音,那声音柔媚中带着几分幽森,拐着弯地钻进洪小野的骨头缝。
“你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
洪小野被她吓得一机灵,猛地回头,抬手打开客厅灯。
昏黄的灯下,只见洪娟披头散发,嘴唇比脸色更加惨白,手指掐着一节快要燃尽的烟头,正从阳台一扭一扭走过来。
“你怎么没死在外边?”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将烟头在墙上摁灭,随手往沙发和墙之间的缝隙里一塞。
洪小野被烟呛得咳嗽不止,转身打开窗。
“我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用不用我收尸。”她把双肩包往沙发上一丢,嘲弄地看着洪娟,“你男人呢?”
“你说哪个?”洪娟从暖壶里倒出一杯冒着热气的滚烫的水,仰头喝下。“你滚的这段时间,一,二……”她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然后嘴角一咧,
“老娘一共谈了六个。妈的,一个能让老娘爽的都没有,空有皮囊,内里都是废物。我也没跟他们废话,都让他们滚了。”
“哈哈,你知道么,有一个还说要跟我过一辈子!我去他妈的吧,让我伺候个臭男人一辈子?做梦!”
“还有一个老男人,说要带我回家当阔太太,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玩意跟个摆设没什么两样,软趴趴的。果然岁数大了就是不行。哈哈,你说,我要这样的男的干什么?还不如我自己来的爽快!”
洪小野从包里翻出水杯,也倒了半杯水,摇晃着杯子等水降温。
“你不用和我说这么多,我不在乎你搞了几个男人。”她舔了舔干燥裂口的嘴唇,嗤笑着说: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洪娟。”
洪小野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深深吸气,盯着洪娟妩媚却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你就算找一百个男人,也跟我洪小野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呢,不会再回来找你,你也不用找我。你活的好也罢不好也罢,都跟我没关系,死了,更不用告诉我。当然了,我是死是活你也不用打听。总之一句话,咱们以后就是陌生人。知道了么?”
她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沙发上,声音平静。
“这四万块钱是我所有的积蓄,就当感谢你十八年前拼死生了我,还有我爸走之前,你对我付出的所有。”
“你别跟我提那个男人!!!!!”
洪娟像被踩了尾巴,突然怒吼!
那声波尖锐如利剑,几乎把对面的她一劈两半。
可洪小野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早就习惯了洪娟的疯癫。
洪娟的脸几扭曲变形,嘴角不住抽动,连带着半边脸都在抖动。
她突然猛地一抬手,把手里剩下的半杯还冒着蒸汽的热水,一股脑泼到洪小野脸上。
滚烫的热水覆上冰冷的肌肤,可洪小野竟不觉得痛。
麻木,只有无尽的麻木。
良久。
她抹了把脸,将水杯重新放回包里,拉好拉链,站起身,沉默着向门外走去。
衣袖却突然被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死死抓住。
“他走之后,你没再喊我一声妈。”
那声音颤抖着,哀求着,低到尘埃里。
“小野,你能喊一声么,一声就好,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