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点点向前,再有五六个人就轮到她了。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不舍。
对这座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和对这里生活着的,让她感到幸福与不幸的人们。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她从棉衣内兜掏出车票,准备塞进闸机。
衣领却突然被人大力揪住!
她转头怒目相对,“谁……”
却在对上那双平静下隐藏着汹涌怒气的眼睛时,一个“谁”字还未出口,就生生断在了喉咙里!
她瞬间放弃了抵抗,任由着他用力拉扯着她的棉衣领口,任由他用青筋暴起的手,拖拽着她的胳膊。
那力道,快要把她的胳膊从肩膀上卸掉。
她被他以极不舒服的姿势拉扯着穿过人流,终于,被他大力甩在车站无人的角落。
“洪小野,你可真行。”
字字冰冷,艰涩。
洪小野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想好好感谢陈医生,谢谢他不计较她偷了手表,谢谢他那么温柔地给自己治伤,谢谢他垫付医药费,谢谢他送她回家,谢谢他的每一句关心和叮嘱,谢谢他在她住院时悉心的照顾,谢谢他帮她要到赔偿款,谢谢他送的羽绒服和糖葫芦。
谢谢他用心准备的漫天烟火,谢谢他给自己日复一日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带来的光和希望。
谢谢他温暖了她的一整个冬天。
原来,她和陈医生,已经不知不觉有了这么多联系。
那么,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那就现在吧。
很快,洪小野定了定神,心一横,深深吸气。
她盯着地面上两块砖之间的裂缝,徐徐开口说道:
“嗯,我一直很行,用不着你提醒。”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从你手表丢了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的。”
“我们这种泥地里长大的孩子,心里从来就没有阳光,捂不热的。更攀不上陈医生你这样高贵的人。与其俩人都痛苦,不如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你过你的平静日子,也别来打扰我。求你了,陈医生。”
说完,仍然低着头,稍微转了转身子,迈步离开。
却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摁住了肩膀。
“你脸怎么回事,被什么烫的?”
“不关你的事。”
“抬起头我看一下。”
平静而关切的话语犹如海面上升起的巨大的漩涡,几乎冲破洪小野好不容易垒好的心防,以巨大的吸力,将她往漩涡深处拉拽。
“……!!!”
洪小野猛地抬起脸,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苦和绝望,抖着嘴唇放狠话: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
只听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脸需要赶紧处理,否则水泡破了会感染。”
“那就让它感染!让它烂!!可以了吗?!”洪小野梗着脖子,几近哀求地看着陈青岱,喉头哽咽。
“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真的不要再管我了,求你……”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跌落。
她别过脸去,随便擦了两下,就要走。
却突然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