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岱自然知道李雷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嗯。闹了点别扭。”
陈青岱望着远处收费站的灯火,没再说话。
李雷也安静下来。
两个大男人蹲在马路牙子上,你一根我一根,不知不觉抽完了一整包烟。
李雷先站起身来,拍了拍陈青岱的肩膀。
“虽然不知道你们闹什么别扭,但她那人我了解。”
“她就是个死倔的犟脾气,看着挺唬人的。实际上呢,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净给你撂狠话,背地里指不定哭成什么鬼样子。”
李雷说着,把一地烟头往路边踹了踹。
“她这性格吧,也是从小成长环境造成的,没爹,妈又疯疯癫癫的,没人关心她不说,她还得自己在外边讨生活,养着自己和那个不着调的妈。”
“她那时候刚辍学,十三四岁吧。”李雷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就到我这,小豆芽菜似的,白天在街上给人家干零活,晚上在饭店后厨洗盘子,够不着水池子,踩着小板凳洗。”
“人家见她年纪小,都欺负她,不给她结钱,她被逼的没办法,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不给钱就等着出人命,这才要到了钱。”
“童工,愿意用她的店本来就不多,她这么疯了几次,就更没有店愿意用她,看见她都赶她走。”
“那时候她快吃不上饭了,没办法,挨家挨户地问,拽着老板的裤腿子求人家给她份工作,让她能吃上口饭,好心的给她点剩饭剩菜的打发了,遇到那暴脾气的,直接给她踹出店去。”
李雷叹了口气,“没过过苦日子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但凡不这么犟,稍微软弱一点,好欺负一些,她就根本活不到今天,早死在城中村的烂泥堆里了。”
远处,李雷手下的司机招呼他过去,司机吃饱喝足了,大车也已经加好水,该走了。
“兄弟,就说到这吧,以后有机会再聊。”李雷拍了拍陈青岱胳膊,走出几步远,又回过头说:
“我曾经想守护一辈的女孩,心里只他妈在乎你。陈青岱,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烦她了,不想跟她处了,就让她来找我吧,她最听你的话。我李雷把她当亲妹妹,我养她一辈子!”
……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
家里没有亮灯,寂静无声。
陈青岱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厨房、餐厅都收拾干净了。
冰箱里,晚上那些他动都没动过的菜,规规矩矩地装在保鲜盒里,占据了一整层。
生日蛋糕也原封不动装回到盒子里,躺在冰箱最上层。
餐桌空空如也,就连平时常摆放在上面的纸巾盒和牙签筒也收到了一旁柜子里。
陈青岱快步走到小书房门口,想都没想就按下了把手。
门没锁。
当看到床上那个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时,陈青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
没走。
床上,女孩和衣而眠,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一直低声哼唧着什么。
陈青岱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扯过被子的一角,轻轻搭在她身上。
正准备起身离开,手无意中触到了枕头。
居然是湿的。
陈青岱打开手机闪光灯,对着枕头仔细看去。
半边枕头已然湿透,把床单都洇出一大片水渍。
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净给你撂狠话,背地里指不定哭成什么鬼样子。
耳边突然响起李雷方才说的这句话。
还真让李雷说准了,这得哭了多久,才哭成这样啊?
陈青岱心下动容,轻轻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顶,无奈叹息。
还真是个孩子。
打不得骂不得,更说不得。
行了,以后再也不敢说了,再说,怕是家里要发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