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去送你奶奶,更担心你到时候因为害怕看到她的遗像而临阵退缩或者一见到就落荒而逃。”
这几天发生在千诺身上的一切,季星河都经历过。
十二岁的季星河无法接受母亲去世的现实,于是未曾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那时的他求生欲望都很微弱,大病一场后方才大梦初醒,回过神的时候母亲早已长眠地底。待到坟墓上的照片永远定格,季星河无比后悔没有送别母亲最后一程。自那时起,这场遗憾一直持续到十七岁,未来也将一直持续。
千诺和他太像了,他猜得到每一种可能,临阵脱逃、落荒而逃,或者独自一人痛苦地亲眼送人走,无论千诺是怎么选,都会很痛。
最好的选择是勇敢面对,平静地送人离开,可是这个最痛。
季星河:“因为我当时太懦弱了,我没能送我妈妈最后一程。千诺,让我陪你去送送你奶奶行吗?权当是弥补一点,我当时没能送我妈妈的遗憾吧。”
季星河的眼睛已经涨红了。千诺从来没见过他流眼泪,哪怕是那天把曾经血淋淋的经历讲给她听,他也没有流过眼泪。但此刻,他眼眶红了。
原来他不仅是为了陪着她,同时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千诺心下领会。
千诺:“好,去吧,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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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老太太的葬礼办得并不隆重。
年近古稀的老人,身边已经没几个老朋友了。千家又因为千诺的原因,不太热衷于主动和远房亲戚往来走动,所以葬礼上也就寥寥数十人,都是亲近的。
这间灵堂有些狭窄,纵深较长,墙边摆了两排花圈,花圈另一头站的人。
千诺和季星河到的时候,灵堂里已经站了很多人。
千宇成一家三口站在遗像侧边,对每一个鞠躬送别的客人回礼。
千诺今天穿了件漂亮的黑色毛线连衣裙,头发梳得很整齐,中长发拢在耳后,耳边别了一枚精致的小白花。
她漂亮,是越不施粉黛就反倒越清丽的长相,一朵白花的点缀就足够充分彰显她的漂亮。
千诺今天想漂亮,不管任何人看不看得顺眼的漂亮。
季星河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尊敬,今天特意换了黑色帽子,穿了件黑皮衣。进门后就安静跟在千诺身后,随着千诺的步伐缓缓往遗像边走。
两个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场,在为数不多的人群中,都太打眼了。一路走过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看向千诺时,这群人有打量,有轻叹,也有若有若无的鄙夷……
可当他们把视线转移到身后的季星河身上,千诺能清晰察觉到他们突然收回的目光。
季星河的帽檐下光线暗淡,无意识间绷起的下颌线棱角分明,唇线紧抿,眼睛是充斥着迫人的下三白。他以下三白回敬每一个奇怪的眼神,整张脸都写着不容造次。
季星河今天是来悼念的,也是来撑腰的。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在遗像前站定,两个人都没有表情。没有表情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着令人不敢靠近的磁场。
千诺并没有情绪失控,更没有行为失控。直到离别的时刻真正来临,她才发觉自己原来竟然是平静的。
她在心里和奶奶告别。久久站立,诉尽衷肠。有些话,若逝去的人真能听到,便无所谓是否宣之于口。
没有人过来干涉,就连千宇成和乔丽君也肃立在侧,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千诺一直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