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里,他没有一刻是不想杀死柏家那些人的。
柏昌,柏远,沐如芸……
早已在他年幼的心里死过千千万万次了。
他也不是只会懦弱的臆想,他也曾真的付出行动,年幼的沐如芸在南山失足落水就是他谋划了许久的杰作。
他躲在暗处看着沐如芸在水里无望的扑腾,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与兴奋,那时的他心里甚至冒出了许多奇怪的念头,一遍又一遍的诅咒着沐如芸快点沉下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她灰白的面容了。
可当沐如芸的扑腾一次比一次无力,从水面冒出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减少,他心里那些兴奋也开始渐渐的消散了。
他确切的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弥散,她留存在他脑海里的恶毒面容也开始一点点变苍白,他的心开始从兴奋变得恐慌,恐慌一条生命,就要这样在他面前,因为他的谋划而消失了。
他开始变得着急,不知所措,脑海里的两个声音不断争吵,一人告诉他“真好,她死了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而一人告诉他,“这条鲜活的生命,就要这么在你眼前消失了,救救她”,他们吵得他头痛欲裂,他没有勇气看着沐如芸沉入水底,也没有勇气出去拉她上来,他纠结万分的躲在暗处,矛盾的等待着最后的结局来临。
一个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女孩跳下水,救起了沐如芸,他看见了她奄奄一息,已经变得灰白的脸,他当时的心惊,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还能感觉得到。
他当然有一丝不甘,可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这条生命,没有陨落在自己手里,否则,他大概永生永世也忘不掉这个画面,他会一辈子都记得沐如芸如何在水里扑腾,她的脸,是如何从粉嫩变得灰白。
他知道,自此之后,那个叫嚣着“杀了他们”的自己,注定要被封印在心底最狭窄和黑暗的角落,往后他在柏家的日子会比过去还要难过,因为他放弃了抗争的可能。
他把那个自己连同自己的孤独锁进了心里,锁进了钢琴盒子里,锁进了他无数个日夜在钢琴上创作出来的那些曲子里,这是他谱曲的初心。
所以当他看见了那个剧本,知道了那个角色,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不遗余力的去争取,他心里就是认定,那个角色就是为他而作,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那个角色,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能演绎了。
电影杀青之后,导演还专门为他安排了心理咨询师,怕他遗留下什么心理问题,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以极其享受的状态走完了那个角色的一生,那个角色,也给了被锁进黑暗的Philip最后的交代。
诚如赵之余所说,“与其逆来顺受,不如背弃道德”,在现实里得不到的救赎,他在镜头里得到了。
也是从那以后,在镜头前扮演不同的人,走过不同的人生,变成了他的人生乐趣,而不再是工作需要。
“你知道为什么后来你接不到反派的角色了吗?因为你太有路人缘了,长得又儒雅,实在不适合……”
赵之余对靳亦宸说,可转过头却不见靳亦宸身影,她走到了一处路灯下,他依然还停留在黑暗里,她微微眯眼,在交错的光线里不是太看得清他在哪里,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要不是站在路灯下,她大概就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了,“你还在吗……靳老师?”
没有回应,她微微皱眉,朝着黑暗的地方走,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扶住了。
“你在夜里看不见,朝着黑暗走……不害怕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之余笑起来,“我虽然看不见,可我知道你在那里啊!”
“我在那里……你就愿意走进黑暗吗?”
“那当然。”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你在那里,我当然要走啊!难不成让你自己待在那里吗?”
赵之余理所应当的答,并未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却听见靳亦宸满是动容的声音,“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待在那里呢?”
赵之余怔了怔,觉得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可有什么深意她也摸不透,便随着心开口答,“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那里呢,我虽然看不见,可我知道你在那里,走到你身边的路我就不会害怕了……啊……”
赵之余的声音被拥抱打断,浓烈而娇艳的大马士革玫瑰香萦绕在她的鼻息,她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花丛中,被热烈包裹着,她的心后知后觉的狂跳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靳亦宸抱住了吗?!他为什么抱住我?不……他为什么抱住万琳?!他是喜欢她吗?!
她心乱如麻的想着,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宛如木偶人一般动也不动的任靳亦宸抱着,正犹豫着当下该作何反应,耳边传来温柔到让人心底都发酥的声音,“不要害怕……走到我身边的路不要害怕,假如路程太黑太远,那你就站在原地……剩下的路,让我来走吧。”
靳亦宸抱紧了赵之余,赵之余在他怀里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这这这这这……这听起来像告白一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迷死谁?!
怎么,是有什么任务指派给她,需要她为他肝脑涂地?!
大可不必这样啊!只要你说,我马上命都给你啊!
可是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他的气味真的好香,明明那么低调内敛的人,却用那么浓烈的香……
真是他喵的迷人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管他为什么忽然发情,偶像的便宜占了再说!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肩上,也试着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拉住了他的上衣衣角。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她笑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