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母子均不戳穿自己,其中有诈。
他一边想,一边摸去聋老太太的后院,聋老太太大开着门,坐在屋内,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仿似一尊雕塑。
他用盲人杖点着台阶。
小心地迈上一级,再点另一级,站在聋老太太房门口,半天摸不到门,轻言轻语地叫一声:
“老太太。”
聋老太太坐在他对面,冷峻地看着他,就是不吭声。
夏少游摸摸门框,用盲人杖点点门槛,再点点屋里的地面,小心地迈进一条腿,再用盲人杖继续寻路。
趁这摸索的时间,夏少游把聋老太太的房间观察得清清楚楚。
房中家具已有不少年头,但样样精工细琢,属于清代末期,都是难得的好货。
不过,摆在墙角柜子上的花瓶,可是唐三彩。
厚厚的灰尘使花瓶黯然失色,却瞒不过夏少游的一双慧眼,好歹也是古董修复师。
他摸到桌子,把小半碗花生放在桌子上,然后往外走。
“站住,”聋老太太在背后阴森森地叫一声。
他慢慢转过身,装作吃惊的样子:
“老太太,您在呐,我还以为您出门了。”
“你是贾张氏的外甥女呀?让我看看,”聋老太太的口气至始至终冷冰冰:
“长得不太像,你怎么赖着不走哩?”
夏少游羞怯地低下头,心里暗骂道,老东西,不问青红皂白看不起人:
“老太太,我不是要赖表哥,只是等姑妈把手镯和黄鱼还给我,我就走。”
聋老太太鼻子哼了一声:
“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呀,削尖脑袋就想进京城,想当皇城根下的人。”
“真不是。”夏少游低低地应道:
“我眼睛看不见,生活艰难,如果连最后的东西都保不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活。”
“唉,从小不学好,长大了也不长进,你上一次来的时候,偷你姑妈的私房钱,你姑妈拿烧火棍抽你,你忘了?”
上一次,还被用烧火棍抽!
这个该死的老虔婆,肯定是冤枉张明慧。
“那后来呢?”夏少游睁着空洞的双眼:
“后来?后来谁知道呀?你自己不知道吗?”
聋老太太并不喜欢贾张氏,但更不喜欢眼前的夏少游,他如炭的黑发长而厚,粉嫩嫩的脸蛋儿,一蹙一颦带着少女的柔弱和纯洁。
他让聋老太太想起了五十年前的自己,时光是把杀猪刀,不管白天黑夜,她再也不想看镜子。
眼前的夏少游让她闷得慌,聋老太太高高地仰起头:
“我们院有名的互助团结,贾家要娶新媳妇了,你也不要赖在贾家,免得生事端,识点相,早点走。”
夏少游低着头,落寞地说:
“等姑妈给了我路费,我就走。”
摸出聋老太太的房间,慢慢走回中院。
这个聋老太太非常讨厌,但自己不是来攀亲戚,无须喜欢。
凭聋老太太房间的物件以及说话的口吻,十有八九就是前朝达官贵人的外室,和特务苍鹰差得远。
若苍鹰真的在四合院,除了聋老太太,也就贾张氏最有可能。
贾张氏心够狠,手够辣,够阴沉,别说放火,就是杀人也没有她不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