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的许妈回来了。
短短一些时日,头发白了不少,神情忧郁,眼神涣散。
至亲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还穿着白不拉叽的衣裳,好像丧服,不喜出门的娄云娥反倒穿上大红衣裳,在许妈面前晃来晃去。
一白一红,尤其显眼。
谭雅丽抱怨了好几回,深更半夜也穿件大红衣裳走来走去,冷不丁从哪里冒出来,能把魂吓倒。
娄云娥替死鬼情人守了一年孝,好不容易穿点红衣裳,娄半城求之不得,才不想年轻纪纪的女儿跟个寡妇似的,呵斥谭雅丽不准干涉娄云娥。
娄云娥哼着小调,在走廊撞到许妈,热情地叫住她:
“许妈,你穿白衣裳不好看,映得肤色青白,我那儿有一件红棉袄,送你得了。”
“谢谢小姐,我受不起,”许妈恨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娄云娥开心地学给夏少游听,两人已组成稳固的复仇联盟,白天扮演恩爱夫妻,晚上一人睡床一人睡地铺。
以夏少游的枪法,杀许妈轻而易举,但夏少游另有打算,许妈是不是苍鹰,不能听云淑芬一面之词,他必须与许妈锣对锣,鼓对鼓地问清楚。
杀人杀在明处,报仇心切也要找对仇人。
娄云娥更是要询问清楚当时的情况,她耿耿于怀,情人有无向娄家索取二十根黄鱼儿,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比二百根黄鱼儿的下落都重要。
现在两人达成共识,娄云娥负责在家里监视许妈:只要许妈离开娄家,就是他俩动手的机会。
最好的猎人有耐心等待猎物进入最好的射程,这天,娄云娥打来电话:许妈出门了。
他俩一人在家中,一人在公司,坐等私家侦探的电话。
从早等到黑,夏少游抬手看看表,知道私家侦探失败了。
他怕娄云娥露出马脚,急急回到娄家,许妈也回来了。
晚饭时,谭雅丽随口问起许妈外出办的事,许妈淡淡地说:
“早就该回来了,结果遇到一个不识相的问路人,硬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娄云娥看一眼夏少游,夏少游知道许妈也在观察自己,一言不发地吃着饭。
娄云娥用筷子敲敲他的碗沿:
“你想什么哩,只知道闷头吃饭,跟个哑巴似的。”
说真的,有时他颇烦娄云娥的不识趣,她聘请的私家侦探已经丢了性命,她还像个大无畏的革命者,恨不得将头伸进敌人的圈套,再拉紧绳子勒死自己。
“食不语寝不言,”夏少游白她一眼:
“父母都没有说话,你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娄云娥见他来了脾气,闭上嘴,闷声闷气地吃饭。
既然娄云娥聘请私家侦探调查许富贵,难不保许富贵也在调查自己,那些没人性的狗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向自己下不了手,难保不向身边人下手,美美还好,花儿一家没有自保能力。
花儿是抗日将士的遗孤,他辜负谁,也不能辜负花儿。
替他人抱薪者,绝不可以冻毙霜雪中。
抗日将士已为人民战死,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照顾保护他们的遗孤。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花儿害。
娄云娥吃完饭想走,他心无旁骛地和娄半城喝消食茶,谈起时势,娄半城已有了迁香港的心思,嘱咐夏少游这一段时间多和云娥外家走动走动。
他欣然应允。
暗下思忖:娄云娥是一个可靠的人,若有她照顾花儿一家,也就无恙了。
两人一起回到厢房,娄云娥关上门,坐在桌旁正要开口,夏少游朝窗户呶呶嘴,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现在才知道,许妈还有弟弟。”
“这有什么奇怪,哪家不是生五六个,有什么稀奇。”夏少游忍住笑接着茬。
“但她不一样,我听说她妈生弟弟难产死了,她就这一个弟弟,现在还死了,她家就成绝户了,你不知道,农村的绝户很遭人嫌,吵架就提这事。”娄云娥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少游看着调皮地捂嘴笑的娄云娥,正正经经地答:
“许妈真是不顺当,丈夫摔了腿,儿子眼睛受了伤,现在弟弟也死了,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啊?”
娄云娥心有灵犀,眨了一下眼睛:
“那可不是,弟弟死了也就算了,丈夫也一把年纪,她儿子才十五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才咋过呀?不行,不行,这运程真是糟透了,可别影响了娄家,不行,我明儿得去庙里烧个香。”
“她运程不好,关你什么事,你少瞎抄抄,让她知道了,一准在小妈面前摆我俩一道。”
“摆什么摆?我告诉爸,咱们搬出去住。”
看娄云娥好像说的真的,他赶紧止住她:
“别,到时候,你爸还以为我刚结婚就挑唆你,这事来不得。”
紧接着,娄云娥开始??叨叨,今年新婚,过年要走亲戚,必须要提前备礼,可惜娄夫人不在,只能小两口自己操心。
娄家亲戚朋友众多,礼品的数量也见风长,娄云娥想着自家亲戚,他却想着花儿一家。
春节是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一年奔波也就图个春节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