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团警侦连,我成了侦察排编外人员,与我一样的倒霉蛋还有好多。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侦察排也就四十来号人,而我们这堆“兵渣”加一起,也足有四十来个人,这是干嘛呢?
据说这种编外人士,是为了战时侦察排的兄弟全部壮烈后,做为替补选手登场的。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训而训,有备无患,这理论我初中的时候学过。
细想想,这种考虑其实也对,侦察兵的战损极高,据我后来的老连长讲,80年代南疆战役的时候,他们侦察分队牺牲几率就特别大,他是幸存者之一,才有幸提的干,成了一个少校级的“人参”连长。
侦察兵这个兵种一般在部队中的描述是“练时十中难选一,战时十去九不回,命硬的才能去!”
所以侦察连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五行缺练,命里欠干”
在这个连队里训练,作为新兵,还是个补充人员,入营前我们学了一首歌,我感觉部队大部分的精神传承,歌曲好像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首歌至今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从另一首叫“我的心愿”的歌曲改编的,但是曲调十分凄美悲壮,以至于我现在哼的时候,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当然,我不是那种爱哭的人,只是这个曲子好像有特殊功能一样,只要一哼心里就被扎,而且直淌血。
如果再把这个与《血战台儿庄》、《长津湖》这类的电影同一时间展现,我想我百分之百会泪流满面。
每唱这首歌,我都能感觉战斗的残酷,和大战归来的感觉。
这让我们这群“屌”兵根本就嘻哈不起来。
歌词大致是:战斗即将打响的时候,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再给我抽支,家乡的香烟,让我深深的吸上一口....战斗已经结束的时候,我要送别我的战友,再给我抽支,家乡的香烟,替你吸吸的吸上一口。
老山,无数军人埋骨的地方;
老山,无数后继军人敬礼朝向的地方。
麻栗坡,是传奇,是故事,是忧伤,也是力量!
我听说,改这首歌的人,已经牺牲了,那场拔点战斗,大部分的队员都没能再回来,但是这首歌却没有成为绝唱。
最先听到这个歌的,是战地医院的护士们,一个满身绷带,被另一个战友爬着拖拽回来,才捡回一条命的战士,哼唱出来的。
他在纪念他的战友,在替他们那些回不来的人哼唱,仿佛“上去”前每个人传吸一根烟时,说最后一个玩笑,然后约定烈士陵园见的场面。
在讲解这歌的时候,我们炮侦班的班长还不忘记用语言侮辱一下我们——“你们都是各营连送上来的屌兵,兵中的渣子兵,渣男中的极品,所以现在还不佩唱,等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战斗英雄,才有资格”
我嘴又犯贱,然后悄悄问“战斗英雄不都得是烈士吗?到那边去唱?”
班长给了我一脚,他大声说道“你也可以断胳膊断腿,也可以立功受奖,都是英雄;只不过你这种跟狗打架的熊包二货,好像变成英雄不太容易,先争取当好一个兵吧,瞅你那怂样,一看就欠练”
......
他的蔑视我不以为意,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我觉得我在105能混住,在这儿也能。
所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地咋地吧。
结果第二天,又上新课程了。
班长给我演示了三基本、三做到、三必须,九项硬功夫,我差一点没被折腾散架了,这一百多斤好悬没有交待在警侦连。
那时,我才彻底后悔在105年实在做的太过分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所谓三基本:
第一条,空口咬死一只活鸡,带毛的那种,那股鸡毛味十分难闻,还没到嘴边就恶心的想吐,问题是咬完后一嘴鸡毛更恶心,还有那血有股子腥臭味。
但这是必须做到的。
班长说,我们炮侦主要的任务之一是潜伏、渗透,长期在敌人眼皮底下,活下来的重要性是对敌人要狠,对自己狠,对一切生物狠,要学会咽下去一切能吃的东西,保证活着,才能杀伤敌人。
所以,这种咬死活鸡的便宜事,要习惯性做、经常做,甚至以后连队杀鸡,都可以不用刀,让我们上。
真是过分,听的我想踢死他。
第二条,给自己的身上浇上汽油,然后点燃。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自己烧自己玩,听着有点变态,但是班长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他说做为侦察兵,要随意保持着一种决绝,随时做好向战友告别,或者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的准备。
炮兵的侦察任务主要是找到目标、指示目标、干掉目标。
有电台时最好,没有电台时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传递出消息,他提到了前苏联的一个电影,叫《星星敢死队》,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不停的呼叫“大地,大地,我是星星,我是星星;大地,大地,我是星星,我是星星......”
班长说,我们每个人就是最后的指示物,为了引导准确,哪怕是燃烧自己,也要把敌人的位置指示给战友标,给炮群当眼睛。
当时我就在想,我们105又不是122,我们不用这玩意,为啥把我弄来。
结果班长当场把我一顿喷,他说:“谁告诉你的,没准有一天,你狗日子去榴弹炮连呢?”
我当时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但是不敢说,怕他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