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边涉水、边冲锋、边射击,我们不停的拉着枪栓、射击、退弹、再射击。
子弹打完了,从身上取出子弹,往三八式步枪里一颗一颗压子弹,当时手冻的直抖,而且还溅上了水,风一吹就冻上了,贴在枪栓上就会扯下一层皮来。
如果不脱手套,被冰冻上,更不好操作。
当时,压子弹的速度、射击的速度,大打折扣,如果这是真实战争,估计我们会付出重大伤亡,也未必能打的上去。
事后我们就在反思,这要是现在打起来,同样的冬天,与敌人在这种高寒地区进行这种战斗,我们会是什么样子?81式步枪的供弹,虽然好于三八式,但是弹夹打光了呢?那种情况下,应该好不到哪去。
当所有人冲上岸的一刻,裤子瞬间结成了冰,然后手冻的发紫,即使是到了目标阵地马上被披上大衣,然后到预设的帐篷里取暖,依然还有被冰伤的。
那天我们冻伤虽然疼,但是远远没有心疼的严重。
我们心疼的是,老一辈在这种作战环境下前赴后继,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么顽强的意志。
可想而知,当年进攻是多么惨烈。
第二场,是模拟一场阵地战,情景设计是要在敌人打出高烈度燃烧弹的时候,面对着迎面的火海冲出去,和敌人抱着扭打在一起
这是一个连一级的战斗场景,最后参加搏斗的每个人都要做好棉衣被火燃烧的准备。
而做为炮侦后进班的老兵,受过这类的训练,我自然也被编进来。
起初,在口令响起的时候,我们的阵地上被敌人的炮火覆盖,四处都是被崩起的松土,因为所有的石子早就被清扫干净。
害怕石子伤人。
当时我们就在想,这要是真实的战场,崩起的沙石,也会给我们带来相当大的伤害,不是每一场阵地战,都有足够的时间提前清除阵地和拆除影响射界障碍的。
我们在预先设好的火点前,同样听到一阵冲锋号声急促响起,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有的人要3秒钟装上刺刀,跳出战壕,不能有一点停顿,也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应,跳出去马上就得扑倒一个人,这样才是最真实的。
如果跳上去停顿一下,那估计就会被对方击中而牺牲。
还有的人,要夹着炸药包,一边跳出战壕,一边拉响,一边扑向敌人,也是必须要一气呵成,拉火环不能拉的太早,太早的话真实战场上就是引爆的太早,是无谓的牺牲。
拉晚了也不行。
所以时间掌握很关键。
还有一些战友,是演伤兵的,他们有的被半截埋在土里装死,等着敌人接近后,一把将他们拽住,而且要有足够的力气拽倒,然后把手榴弹拉响。
还有的坐在角落里,任火在边上燃烧,他一只手端着步枪,扣动最后的扳机。
那场拍摄,是我们最惨烈的一次,之前在炮侦燃烧引导训练的时候,都没有那种感觉。
对我而言,那是一种很决绝的感觉,面对着对面的熊熊烈火,任身上的棉袄在燃烧,然后红着眼睛,一咬牙高喊着“艹泥马的”扑了上去
拍个戏,拍出了仇恨感,这是我们参加那次拍摄的人,回来以后最大的感触。
我觉得所有的爱国主义教育,都不如那场战斗。
那一场拍摄下来,在我们的骨子里刻着的就是面对敌人:“绝不后退、绝不妥协、绝不投降”
第三场,是我们要在几分钟内,冲上一个小高地,打一场阻击战。
那个小高地海拔一百多米,有一面是小悬崖,崖下是一个公路,公路上是敌人。
他们的装备有汽车、坦克,剧组提前设了炸点,当我们机枪打响的时候,对面的汽车会被炸的飞起,然后倒扣在地面上。
一些坦克也会实施爆破,以表现被击毁的场景。
当时那一场,只需要十一个人,也就是一个班,但是全部是机枪手,要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没有任何构筑阵地的过程,上去就打。
为了保证拍摄效果以及战术动作达标,团里把教导队的集中在了一起,挑了我们几个人,我担任DP轻机枪射手。
这种轻机枪由苏联军械师瓦西里·捷格加廖夫设计研制的一种枪械,最大的特点是枪身上有一个大的供弹圆盘,里面是47颗子弹,使用7.62毫米带底缘枪弹,枪口初速840米/秒,最大射程3000米,表尺射程1500米,有效射程800米,理论射速600发/分钟,战斗射速80~90发/分钟。
是朝鲜战场上志愿军使用的主要轻机枪之一。
因为我人长的比较帅气,不像是刚刚经过浴血奋战、死里逃生的战士,剧务把我揪过来,让一个女化妆师把我的脑袋塞到了一个木桶里,里面全是碳粉
然后出来后,又在脸上反复再反复的抹了又抹,整的跟个黑鬼一样。
接着再用纱布在头上缠了几圈,额头上挤碎了两个血包。
为了让人感觉到我已经几天没喝到水,而且从硝烟中走来,我的嘴上也抹了厚厚的鱼肝油。
她第一次抹的时候,因为我比较馋,抹完就被我舔了,吃到了肚子里。
说实话没什么味道。
我挨了白眼,我们俩面对面的距离最近的时候有十几公分,我能清晰的闻到一股芳香。
化妆师挺生气,这个中年妇女第二次抹鱼肝油时,轻轻的呸了几下,然后涂到我的嘴唇上,抹了抹,这下子我绝对不会再伸舌头了。
再往后,她把我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衣服又撕成了一些布条,拿火烧了烧,再次准备就绪时,我照着镜子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妆化的,估计回到家里我妈都认不出来我,何况在影片里。
后来很多年后,我真的在电视上看到了当年自己拍的场景,剪辑只给了我几秒钟,一晃而过,但是反复观察后,我还是找到了自己,只是那脸着实很难分辨出来我当时长啥样。
就是为了这个几秒钟的片段,我们先是试着冲了17次,达到满意效果后,开始正式开拍。
我跟大伙一样,作为一个连仅剩的战士,执行最后的任务,为的是坚决堵住南逃的敌人,卡死这条公路,在几分钟抢占了这个高地,在悬崖上直接架起机枪,毫不犹豫疯狂的射击。
那是一种连续的点射、点射、长连再点射、点射、长连,然后就是不顾一切的扫射
我一反常态,没有按照轻机枪的动作要领左手托在右手的腕上,而是用左手压住枪托,然后不顾一切的疯狂输出。
连续打光了七个弹盘后,我按照当导演的设计,中弹牺牲,趴在阵地上一动不能动。
直到喊“咔!”都没能起来,原因是睡着了,实在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