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同学就是一个财迷,我觉得如果他出身在近代时期的中国,恰巧出生在山西,肯定会是一个地主老财。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基本上每天就是你打我、或者我打你、打来打去的。
我可以一会儿扮演南韩军队,作为盟友抢剧组分给他的罐头。
还能一会儿扮演朝鲜人民军,或者是志愿军,然后用最快速度和漂亮战术动作,冲上去抢着俘虏他们,然后照样抢他身上的罐头。
每次他都被我翻一个遍,身上藏的东西能拿走就拿走。
他每回都是拼命的拦阻,大喊:“够了,够了”
我告诉他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我们就是这么缴获战利品的,必须真实,他的眼神很无奈。
有一次,剧组要拍摄一场大部队打埋伏的片段,这就需要我们提前进入指定位置,然后隐蔽在那里。
因为当时拍摄条件很有限,也没有那么多成本,科技也不发达,国家的电影特效水平和计算机的算力也相对落后,所以我们采取的是硬潜伏,也就是真潜伏。
提前通过气象部门得知今后两天有大雪,团里让每个人把白床单拿出来,然后披到身上,在指定区域趴了下来。
一动不能动,得让这场雪把自己完全埋上。
这对我们东北地区的步兵来说,尤其还是第三年的老兵,早就司空见惯了,所以也没当个事儿。
本来,安德烈同志对于冰雕连这个故事,就一直持怀疑态度,他认为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在高寒地区,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最后变成冰雕,还始终保持着战斗姿态的。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实在冻的受不了,就会不自然的发抖,这样身上的雪不可能会不滑落,雪地上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怎么可能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结果那两天,我们趴了24小时,教了他啥叫中国人。
我们一个营,按照要求进入设伏地区,然后团长要求以信号弹为令,没有信号弹,所有人必须保持隐蔽,凡是被发现的一律视为训练不合格,回来肯定挨收拾。
因此各营连必须高度重视。
我们模拟的,要比拍摄更严格,要保证在热成像的条件下,依然不被发现。
用敌情通报的情况说,就是一支真正的西方敌人,要通过这里,我们营必须在信号弹打响的时候,打光身上所有的空包弹,和他们搅在一起。
于是,我们真的趴了一天一夜,提前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包括吃喝拉撒,一切都要保持最低消耗。
那一夜真是漫长的一夜,鹅毛大雪下了整整十几个小时,把我们所有的人全部都埋在了那里。
团指挥部就在我们正前面,一大堆炮对镜时刻盯着隐蔽区域,团长还请动了陆航的直升机在天上反复的观察,想看看老三营,到底能不能行。
他心里也在合计,平时训练的时候,总有坚持不住的兵。
可是今天这是在剧组面前,还有人家外国人,这脸可不能丢。
如果真出了问题,那可真是洋相了,传到国外更不得了。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觉得不行的,压根就别上,这种极限训练,拼的就是耐力。
作为一帮第三年的老兵,其实我们的抗寒训练已经有了很厚的底子,哪怕是部队里的南方人,都能硬扛一阵子。
何况这阵子的抗美援朝拍摄,抗寒、耐寒训练能力更是上了一个新高度。
当我们发现敌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按照设定计划,我们要在后半夜发起进攻,这也就是说要再多坚持几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早就什么都没有,吃喝都不行,所有的人就那么盯着,心里自己跟自己数数。
而那群敌人也在四处张望着,他们知道这里埋伏了很多的人,可是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
按照计划,他们也要搭起帐篷休息,但是没有人能睡的着。
他们不是怕偷袭,而是觉得有一群兄弟在外面冻着,心有不忍。
就在几个小时后,团长亲自朝天上打响了信号弹,然后各种信号弹都上了天,接着是照明弹,大地犹如白昼。
号手跳出来第一声号没吹响,然后拍了一拍,再吹才响起。
我们一跃而起,跳出去自己的埋伏点,有的披着白床单,有的干脆把白床单甩开,开始拼命的顶着各种炸点往前冲,还要时不时的用又冻僵的手拉开枪栓,填装子弹,保持持续的火车输出。
我们当时跑的极快,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这倒不是因为演戏要去争什么镜头,而是我们知道对面是帐篷,进去可以取暖。
先进去的位置最好,后挤进去的肯定背后还要吃风。
所以速度决定一切,谁管其他的呢?
就当我们拍摄完之后,我的身后突然有人用土不土、洋不洋的中国话叫激动喊了一句“龟儿子”
我就没听过谁骂人还这么激动,于是回头刚刚想对骂,就发现是一只狗熊冲了过来。
安德烈一下子抱住了我,喜极而泣的说:“陆,你个龟儿子,我以为你冻死了”
我“艹”,无语了。
我知道,这货又学歪了,然后抓住他的双肩很凝重的问:“龟儿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兄弟,好兄弟的意思”他不解的看着我,然后还说他学了好几句中国话,原来在中国,哥们儿可以叫“王八糕子”,你可以简称:“瘪犊子”
我就知道肯定又有老兵不安好心,开始瞎逗这帮外国朋友玩。
他要真这么叫下去,至少在东北,会被打死。
因此只能耐心的纠正他,除了字面的意思之外,我还纠正了这些字眼儿的发音,要用中国话骂人,就得骂的绝对纯正,发声准确,爆破音掌握到恰到好处。
经过这次的拍摄,他算是知道了中国人真的可以在零下几十度的情况下,猫在那里一动不动,所有以前关于对中国作战故事的了解都是真的。
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止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