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赵海，我们不要争论了！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才家庭不幸吗？其实世界上有几个人又是生活在幸福中呢？”杨帆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悲伤。

“哦？你难道也……”赵海在月光下看到杨帆的双目失去了光彩，满含着悲伤。

“是的，我的家庭也是不幸的！我的父亲是个酒鬼，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喝醉了就发酒疯，又打又骂，还摔东西！所以我从小就讨厌喝醉酒的人！”杨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赵海一眼，赵海想起来那次和老乡一块喝酒的时候，杨帆扶他回来那种厌恶的神情来，他终于明白了。

然后他问：“那你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刚好赶上那场浩劫，虽然他也是一个热情如火的红卫兵小将，可是他并非是历史的胜利者，相反，他们这一群人是最惨的！他们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热情，他们耗尽了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可是最后却被历史无情的抛弃！好象一个被愚弄的傻瓜一样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他无法从那个岁月中摆脱出来，他固执地抵制着这个时代的一切变化！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毛泽东，在我们家里几乎没有什么文学书籍，到处都是毛泽东选集，他经常看着这些东西发呆，然后就借酒浇愁。在他所在的单位里面，本来效益就不怎么好，可是又充满了各种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他处处受到排挤，时时遭到打击，每次从单位回来他就会对着毛主席的画像发呆，有时还发出悲凉而绝望的声音，那声音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常常吓得我和母亲在另一个房间里，关起门来，抱在一起发抖哭泣！”杨帆的手这时仿佛也在抖动着，赵海听的浑身发冷。

只听杨帆接着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的心里不知道多么痛苦！后来，父亲好像想开了似的，把毛泽东文选都扔了，我和母亲以为他改变了，可是！”杨帆又停顿了一下，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

“可是，谁知道原来是他的一个朋友说要和他合伙做生意，他们整天在家喝酒抽烟，谈论做生意的事情，好象又恢复了原来的精力和热情，我母亲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不再因为他喝酒而吵架了。可是，好景不长，他们的生意赔了！我的父亲变得比以前还要暴虐，整日借酒浇愁，又哭又笑！后来又在外边买回来一些帝王将相的书来，什么《康熙大帝》、《雍正王朝》，甚至还有《东条英机》等传记来，有时喝醉酒之后就对我们说，他本来是皇帝的命，只不过现在落难了，将来一定会再发起来的，我和母亲整天又吓的没法生活！”杨帆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赵海长叹一声，说：“这个世道呀，怎么会这样呢？”，接着他问：“那你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杨帆擦了擦眼泪，长长出了口气说：“我母亲很坚强，在我父亲垮掉之后，这个家就全部靠我的母亲来支撑了！所以她不得不在单位里变的很强悍起来，连她的男同事都怕她，可是其实她的内心有多么苦，却只有我知道，她总是抱着我，哭着说：杨帆，你不知道妈妈心里多么苦！将来你可一定要好好上学，出人头地呀！咱们杨家就靠你了！她不要我和男生接触，不要我在上学的时候谈恋爱，怕我分心……”

赵海低着头，长长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只听到杨帆说：“现在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一个不幸的人了吧！”

“是呀，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呀！”赵海抬头望了杨帆一眼，在柔和的月光下，他仿佛看到她的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他的心一阵阵收缩着疼痛难忍，在心里默默说道：“杨帆，虽然将来我们未必能够走到一起，可是，我会在心里永远为你祈福，祝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