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春节，赵海的家里充满了愁云惨雾，赵海整天阴沉着脸，坐着发呆，他母亲也是长吁短叹，他的二哥却对他流露出来厌恶的表情。家里的气氛让他感觉无比压抑，他经常一个人站在村外的小桥上，望着远方的河滩发呆，有时他看到爷爷奶奶的坟，就感到心里一阵慌乱，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子，仿佛爷爷奶奶也在指责他，在骂他，让他无处可去。

他感到自己走到了绝路，以后该怎么办？自己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可是自己能靠谁呢？自己的家里充满了冷酷，可是外面的世界却充满了伤害，哪里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呢？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没有根的浮萍，在水面上漂浮，或者自己还不如一个浮萍，自己有家不能回，而又不能远走他乡，自谋生路！

他有时想，难道自己的学就这样不能上完了吗？只剩下半年了，自己该怎么办？以前所有的雄心壮志也都不存在了，他想起来自己以前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事，竟然觉得是那么好笑！想起来自己为了入党，还给那些可卑的人送礼，是多么的可耻！啊！我是一个被生活抛弃的人，在这严寒的冬季，到处只有寒冷和绝望！他想起来那洁白的天鹅，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陷入绝境的天鹅，在寒冷的冰窟里等待着死亡！

他想到了母亲，他觉得对不起母亲，母亲一定在责怪自己的不懂事，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骨气？难道为了生存就可以忍辱负重吗？他觉得自己宁愿死也不能在这样屈辱的活下去！他想起来自己的二哥，觉得二哥一定在心里埋怨自己，是呀！他想：在父亲那里，二哥是被宠爱的，他如何理解自己的感受？还有大哥，他如何知道一个人处处被冷落，被遗忘的滋味？

他想起来小时侯，穿衣服，总是大哥穿新的，小了旧了给二哥，那时还是能穿的，可是当二哥不能穿在给他穿的时候，那衣服上已经有了补丁了。是的，母亲仿佛总是带着愧疚拿着这样的衣服给自己，他也知道母亲是爱自己的，可是母亲也无能为力，所以每当他接受这样的衣服时，他虽然心里是那么羡慕别人的孩子，他还总是默默的穿了上去。

但是，既然自己接受了，难道就能否认它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吗？为什么受伤的那一个总是我？为什么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不但没有人理解自己，还都来指责自己不懂事？他们都是得到好处的人，他们当然可以从自己的角度来指责我！赵海想到这里，眼睛里储满了泪水，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与他为敌。

怎么办？难道自己就真的像霸王一样四面楚歌，只有死路一条吗？

他想起来每当吃饭的时候，自己回到家里，仿佛那气氛都在默默表示抗议，抗议他这个忤逆子没有资格吃这里的饭，抗议他不该留在这里！他就又产生了一些愤怒！他想：这是我的权利！我难道一点活都没有干吗？难道我没有资格享受我应该得到的一份食物吗？

但是，将来呢？他又开始担忧自己开学以后怎么办？

无疑父亲不会再给自己提供生活费了，就连以前每个月八十元的生活费也没有了！只有学校发的那每月二十几元的生活补贴，那吃馒头也不够了！我的将来的，我的爱情呀，我的所有的奋斗呀，都将化为泡影！

这时他想起来赵小山了，是呀！我们不是拜把子了吗？我有难的时候，难道不该去请求他的帮助吗？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如果在这样的时候，还不能在赵小山那里得到帮助，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帮助自己呢？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说：对，就这样决定了，回头去赵小山那里碰碰运气吧！

春节越来越近了，赵海的母亲开始蒸馒头了，赵海和二哥则帮一些小忙，比如烧火或者运送作好的馒头，赵海的姥姥也来了几天帮忙，听到他母亲讲述这父子俩的事情后，也一个劲儿的数落赵海的不是，最后大家都劝他主动给父亲认错，可是他却阴沉着脸盯着锅灶里熊熊的火焰，不说话。他姥姥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中带着些天真，每次看到他这样，就总是带着笑说：“你看！这个孩子咋是个倔脾气，咋这么不懂事呢？”

有时他的父亲也回来带一些年货，然后又匆匆的开着车赶回县城了，他们见了面像陌生人一样，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赵海的母亲是那种乐天的性格，在过去几天之后，就又忘记了这些烦恼，有时在忙碌的间隙，也劝赵海不要再倔强下去了，可是赵海依然是阴沉着脸，不说话。后来他的家人看到他这样，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天，赵海看到家里又没多少事了，就和母亲说了一下，骑上自行车往赵小山的薄膜厂而来。见到赵小山后，他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小山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说：“这个事，钱应该不是问题！但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和父亲的关系？将来他会不会嫌我们插手……”

“不会的！这个借钱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和父亲是另外一回事，这之间完全没有关系！就算你不愿意借给我，我也会想别的办法的！”赵海目光中带着些愤怒说，他一想起来父亲就充满了愤怒。

“那好吧！回头你宝奎叔回来了，我给他说一下情况！他大年初一一定会在家，到那时你最好来一趟，和他当面讲讲……”赵小山有些感到很为难的说。

“没有问题！我初一一定来！谢谢你，小山！”赵海激动地说，他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线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