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落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第二日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豫州王在院子里徘徊着。
豫州王看见她,那干枯的脸上挤出了笑容。
“你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他问。
“一夜没睡。”她一点都不客气地说。
“你随我去书房吧。”清落想,他应该是在这里等着她。为何看见他单薄的背影,她的鼻子不断地发酸?她为何觉得他的身体比真相更重要?
她偷偷抹了一眼泪,一进入书房,对着他严肃地说:“为什么要杀了我父亲?”
“我没有杀他。”他忽然激动地说。
“你就要自己的痛苦让别人偿还。”清落大声地说。
“我没有要别人去偿还,我就要让这所谓天下大乱,我就要让所有人陪我一起失去亲人,为什么就我承受就是应该的,别人承受就是我的罪过?”他忽然像发了疯一样说,“那些所谓的大义都是吃人的东西,我母妃有什么错?为什么她得承受那样的耻辱,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失去母妃?什么是安定平和?安定平和就是让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安静吃着,我得保持沉默?我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要那样?”
“那我父母有什么错,他们就应该替你去死吗?你们宋家人就可以用别人代替吗?你自己失去母妃就得所有人跟你一样吗?你这些年让多少家庭失去亲人,你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你就是!”她吼着。
“我不是,我不是,那都是他们欠我的,欠我的。”
“你自以为是,你草菅人命,你让百姓家破人亡,你活着就是最大的耻辱!我恨你!我恨你!”她大声吼叫。
“你……”他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就昏了过去,王妃推门进来哭着说:“求求你,饶过他吧。”清落擦干自己的眼泪,打出药包,拿出针,开始在他头上各部位上施针。
王妃看着她的样子说:“对不起。”
清落一句话都没说,只管自己认真的医治。她翻过他的身,在他背上使劲一拍,又吐出了一大口血,她往他嘴里塞丸子,再在他的腿上施针拔针,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到王妃的喘气声。
她搭上他的脉,然后仔细写着药方。
半个时辰后,她帮王妃一起把他抬到床上,对着王妃说:“一柱香后,他会醒来。让他别多说话,这药一天三次连续服用三天。”她把药方交给王妃后就走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谁来都不理。她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可自己总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是父亲认为值得为他牺牲的人吧?是不是父亲也是痛惜他失去的一切?说出“我恨你”三个字后,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解脱了。
晚上的时候,宋文远过来在她的房门外放了好多的饭菜,他只说了一句“别让饭菜凉了”就走了,清落打开房门,想想肚子好像是饿了。
她自言道:“以为我会绝食糟蹋自己的身体?那是不可能的。”
吃完后,她坐到走廊上,抬头看着寂静的天空,一轮明月正从树梢后探出了头。月光温柔如水,微风拂面,闻着熟悉的栀子花的味道,她拿出自己的笛子吹起了父亲教她的第一首曲子——《月光引》,乐声如歌如泣,犹如婴儿在母亲的怀抱,犹如春风吹过大地,犹如沉浸在甜蜜的梦中。
不知何时,宋文远已坐在了她的身边,他靠着柱子就那样看着她。
她放下笛子。
他说:“你为什么要救我父王?”
“他死了我找谁报仇去?”她说。
“他醒来后一直没有说话,我以为再也没有人可以医治他的病,想不到最后还是你救了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