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木华卿回到了木府。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来到一处偏僻寂静的小院,院中一个身着道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木凳上借着最后的天光抄写道经,落日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使眼前祥和的景象平添了几分凄凉。
木华卿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例行公事般说道:“父亲安好。”
木繁听到他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嘴唇开合,却没能发出声音,过了许久才沙哑道:“这几日频繁有锦城的人造访,你是否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木华卿一直静静地等他开口,听到父亲的询问,直接了当地说:“是,我已经决定全力支持安国公林家,所以希望父亲以家主的身份召开族会,重新修订家规以约束子弟,并且为将来和林家的共事扫平障碍。”
木繁听了他的话,思索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木家的家规是不参与朝廷争斗,你这样做会陷木家于险境,族中的长者不会同意你的决定。”
“我不会让他们知道实情,也不需要他们的支持,只是告诫众人在大事落成之前,不要私下里与其他人暗通款曲,木家会一切如旧,至于家规所言,太平盛世商家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何况如今,木家如果不早日做出抉择,早晚是那些官阀贵人口中的肥肉,父亲难道忘了笠泽程家的先例?”
木繁听他言语寸步不让,显然已考虑良久,他自己已许久不问世事,但作为家主,事关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必须慎之又慎。
“既然必须要选择一家,那为何要选安国公,他在朝中是空有其名,并无实权,其余三大国公似乎比林家的境遇更好些,陈国公在此之前就多次向我木家致书,早有拉拢之意,你就算不喜陈家的做派,还有定国公许家,他可是真正的栋梁之才。”
木华卿已经很久没和父亲说过这么多话,此时谈起家族前程,才有了点父子亲和的意思,但对于父亲对局势的分析,他只能不屑道:“陈国公是心比天高,但他现在拥有的权势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他若夺位,将来也只会是另一个先皇,残暴不仁,不会长久。”
木华卿负手背对夕阳,眼光看向父亲抄写的经文,语气平淡:“许家是忠良不假,定国公刚正不阿,但过刚易折,他更不会接受我们的诚意。”
手指轻叩腰间的玉箫,慢走两步:“盛国公家事一团乱麻,爵位能不能保住尚且未定,只有林家,安国公虽然内敛不争,但林世子确是少年英才,又心系百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家族长远,将来也不会违背对木家的承诺。”
木繁看着长身玉立的儿子,心下安慰,他早知道在儿子的带领下,木家或许会走的更远,当下也不再质疑,只是还有些担忧:“眼下皇帝年幼,四大国公辐政,还有拥权的余地,等小皇帝亲政,又该是何等境地,你如何保证林家不会被新帝处置立威呢?”
“如果那小皇帝永远也不会亲政又该如何?”木华卿早已胜券在握,绝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
木繁常年麻木的脸上有了些许不安,不确定地看着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木华卿看懂了父亲眼底的疑问,脚下微挪,背对他说:“父亲放心,儿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对那小皇帝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