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这个不孝的兔崽子,你招了还用得着老子受罪?养你没点用处!”
小麻脸被骂懵了,委屈巴巴地叫声师父。
“废话少说!”魏平扯走小麻脸手里的布袋子,呈给裴砚舟过目,“大人请看,日卦图是倭寇的秘密记号,毒蝎子师徒就是倭国细作!”
魏平攥紧袋子的手背涨出青筋,大人命令他盯紧毒蝎子,搜集师徒俩制毒的罪证。绝魂散并非律法严令禁止的毒药,但游医涉案也有法可依。
起初魏平还没预料,毒蝎子的帮凶罪名竟演变成通敌叛国。
护国公剿灭东瀛倭寇之前,他父亲和二叔都死于倭寇之手,习武参军也是继承先人遗愿。
国仇家恨至死不敢忘,倭寇才被剿灭几年?贼心不死妄想再起杀戮?
魏平第一个不答应,他粉身碎骨也要将仇敌挫骨扬灰!
裴砚舟没经历过刻骨家仇,但倭寇进犯边境屠杀百姓,与大梁民众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神色肃穆,眼底是吉祥从未见过的冷峻。
虽说燕安城远离战火,多年来昌盛祥和,但倭寇恶行罄竹难书,是个人都要唾弃到底。
吉祥拳头痒了,眼刀子直刺毒蝎子师徒。
毒蝎子却激动到浑不怕,怒指魏平跳起来:“你骂谁是细作?不带你这样侮辱人的!老子就算卖毒药杀人放火,都不能昧良心背叛祖宗!”
说着他眼眶涨红,捶打胸口嘶声哭喊,“我爹娘出海被倭寇抢走渔船吊死在桅杆上,那时候我才三岁啊!一辈子的血海深仇,我是畜生吗,我给仇人当细作!”
小麻脸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不晓得师父身世比他还惨,捂着脸闷声哭也不抱怨了。
“够了!”裴砚舟见过刀插肋骨喊冤的凶手,血泪未必是真。
他扬起那个布袋子,正中是红黄线织成的太阳八卦阵,“倭寇狡诈多端,他们私下用各种记号联络,日卦图就是其中之一。你说你不可能给倭寇当细作,这又该如何解释!”
毒蝎子愤恨搓把脸,仔细看一眼那布袋:“是玄冥教!绝魂散就是那帮道士卖给我的,其实我是个二道贩子,要面子才藏着没说实话。”
小麻脸抹泪替他作证:“我师父不想再做绝魂散的生意,他叫我去道观把帐结了,刚跑到半路就被魏大人抓去揍一顿。”
魏平印象里那条路确实有个道观,当时看到日卦图太气愤,怎么揍小麻脸都不肯招,这才把毒蝎子抓回来。
这老家伙鬼哭狼嚎闹动静,道观那边要是收到风声,倭寇那帮贼都跑了怎么办。
“大人,卑职即刻带侍卫去搜查!”
事态紧急,裴砚舟也无心审下去,命人将师徒俩关进司狱。
“本官禀告皇上,从护国公麾下调派人手……”裴砚舟担心消息有假,改口道,“不妥,还是你我先去一趟吧。”
“大人,我也去。”吉祥浑身力气没处使,哪能坐得住冷板凳,“倭寇蟊贼,本座一手能打十个。”
裴砚舟看她斗志昂扬,略微犹豫点下头。
道教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但也不乏邪门歪道败坏祖训。
玄黄教与玄冥教一字之差,双方修行的道法却天差地别。
司南絮身为玄黄教掌门,他沿袭修身养心以悟正道,修行艰难缓慢依赖天材地宝,个人天赋高低尤为重要。
而玄冥教不重历练只求结果,不惜以魔入道,急功近利为正道不耻。
但在裴砚舟认清司南絮之后,道与魔似乎也没那么泾渭分明。
小麻脸供出的郊外道观,年久失修香火冷清,平时烧点符灰给村民治邪病,做场法事跳到翻白眼都挣不到几文钱。
老百姓眼睛是雪亮的,活该倭贼血本无归。
裴砚舟带魏平潜伏在半山坡,吉祥从高处俯瞰道观。
没有香客,院里倭贼连道袍都懒得穿,身上套着松垮的黑浴衣,也没系腰带,光着小腿到处走。
吉祥给裴砚舟讲述她看到的情形,恼恨啐声“不要脸”。
这时,有个胖倭贼坐在台阶上,摘下道士发套晒秃头,光亮头顶剃成半月形,仅留一绺小稀毛。
她听到屋里有人叽哩哇啦,屏息凝神,眼瞳赤芒闪烁,穿过窗户缝隙看见几个手握长柄大刀的倭贼。
他们把胖秃头叫进屋,抓起黑色大氅给他披上,后背还插上长条蓝旗子,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
“旗子中间有座山,山顶通红喷着火,唔,倭贼画得好丑……”
魏平惊怒:“风林火山武印旗?他可以调动倭寇船只出海,这是贼窝里的一条大鱼!”
裴砚舟心头微震:“倭贼要跑,抓人!”
吉祥早就看这帮孙子不顺眼了,她和魏平风驰电掣冲进道观,不等小贼拿起长刀反抗,铁耙刨地瓜将他们连根拔起。
胖秃头眼看小贼被捕,哇啦一顿骂,屋里那群老贼提起太刀杀出来。
老贼们不要命地疯狂砍杀,刀刀致命,魏平打起来都不好对付。裴砚舟带侍卫们及时赶来,几番厮搏才将人全部拿下。
“小祥子……”裴砚舟在拼杀中没看到吉祥,他抬脚踹开挡道的倭贼,踩着地上一具具尸体闯进屋子。
胖秃头急红眼推窗要逃跑,却被窗外的漂亮姑娘堵住去路。
他气恼乱骂作势要打人,吉祥听不懂贼话,但能看懂他想跑路。
“倭贼!本座的地盘你也敢来作乱!今儿不打得你跪下叫爷爷,你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裴砚舟看到胖秃头从背后掏出火铳,在他瞄准吉祥之前,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撞开他。
“小祥子,快趴下!”
吉祥没见过火铳,也不清楚多大威力,听到裴砚舟叫她往下一蹲,耳边轰然爆发惊天巨响。
那是什么可怕的武器?打在人身上还能活命?
魏平带侍卫追进来,颤抖的声音惊惶失措:“大人,大人……”
吉祥手扶着窗台站起来,看到裴砚舟仰面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紧闭双目,胸前鲜血淋漓湿透衣襟。
“裴砚舟!”那片血红刺眼钻心,天旋地转间她看到梦里的青衫书生回过头。
不是别人,正是裴砚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