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阿楠不为所动,身子往后撤准备逃跑,吉祥敢去抓她就要喊人了。
嗯,小姑娘警惕性高是好事。
吉祥干脆从怀里取出那幅画像,在她眼前慢慢展开,“阿楠,你有没有见过……”
话没说完,慈阿楠蓦地睁圆眼睛,克服恐惧朝她跑过来,盯着画像嘴唇不停哆嗦。
吉祥心下一沉,握住画像的手指冷到发抖:“她、她就是慈小茜?”
慈阿楠猛抬头瞪着她,像在问她怎会认识慈小茜,麻木的双眼隐约有泪花闪烁。
吉祥看她这反应,心想自己问对人了。
查清尸源是个重大突破,吉祥却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更沉重。
她没认定慈小茜就是死者,她以为世上真有一个姑娘与失散多年的家人团聚。
她拿出画像想排除慈小茜遇难的可能,不料令她介意的疑点竟是真相。
吉祥和慈阿楠相视无语,身后传来姑娘们的脚步声,她恍然惊醒收起画像躲进角落里。
蒸好的糕点小姐们不屑享用,阿婆娴熟地塞给慈阿楠:“都拿去分了吧。”
慈阿楠道谢接过盘子,等人都走了跑去找吉祥:“姐姐,小茜她在哪儿?她真的找到父亲了吗?”
吉祥不甘心地拿起画像:“你确定她就是慈小茜?”
慈阿楠放下整盘糕点,展开画像指着死者耳垂:“我和小茜从小一起长大,她耳垂有颗小红痣,我不会记错的。”
朱笔仅用于批阅公文,画像上那颗痣,是宋主簿用墨水点的黑痣。
吉祥验过尸身,她见过死者耳垂有颗红痣。
慈阿楠仅凭画像就能分辨出来,显而易见没有撒谎。
孤女慈小茜,就是石碑命案的受害者。
她被明德学堂收养作为伴读,怎会枉死在崇天书院?凭空冒出来的父亲又是何人?
一幅画像拉近了彼此距离。
慈阿楠心里藏满秘密,也不知该说给谁听。
吉祥没当她是不懂事的孩子,郑重其事地向她出示大理寺令牌。
“衙署收到报案,慈小茜已经失踪多日,但明德学堂在三天后突然销案,说是她被父亲接回老家了。阿楠,你能告诉姐姐,慈小茜失踪的那件事吗?”
慈阿楠盯着她手里令牌,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碰触。
这么年轻漂亮的姐姐居然是大理寺女官,她好厉害啊,自己将来能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吗?
慈阿楠深受震撼,转而想到下落不明的小伙伴,甩甩头眼泪掉了下来。
“小茜跟我说过她爹是燕安人,上个月才找到她,说等年关接她回永乐坊的宅子,怎么可能带她回岭南老家呢?”
“没错,燕安人哪来的岭南老家,肯定是骗人的!”吉祥摸摸她的头鼓励道,“你记得慈小茜她爹住在永乐坊哪条街吗?”
慈阿楠伤心摇头:“小茜明明答应过我,她走之前带我见她父亲,逢年过节请我去她家里玩,她不会骗我的。”
“阿楠,她没骗你……”她多想和朋友分享这份喜悦,可惜她最终也没能回家。
可怜的姑娘被贼人骗了,还以为自己有家可归,有父亲疼爱她。
吉祥的安慰让慈阿楠平静下来,说出她藏在心里的可怕秘密。
“小茜失踪前是被堂长带走的,她连续两晚没回来,我拜托夫子去衙门报案。后来管事说小茜被父亲带回老家,吩咐夫子去衙门销案,威胁我不要乱说话。”
吉祥暗骂贼妇,谨慎起见再次追问:“小茜被堂长带走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你听别人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我和小茜约好在凉亭踢毽球。那天我闹肚子去晚了,半路看到小茜跟堂长往前院走,我以为堂长叫她帮忙抄书,没想到她一走就没回来。”
吉祥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自己没法拿主意。
“阿楠,如果堂长与小茜失踪有关,你敢站出来指证她吗?”
慈阿楠也是没家的孩子,得罪堂长不再收留她,只能回慈济堂等待收养,也许没机会读书了。
吉祥还在苦恼怎么讲明利害,慈阿楠目光坚定地点头道:“我敢!只要姐姐能把小茜找回来,我不读书也没关系。”
这种承诺该怎么保证呢,吉祥思来想去把自己的令牌留给她:“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跟别人走。谁再敢威胁你就让她来大理寺找我,记住姐姐的名字,我叫吉祥。”
慈阿楠紧握住那块令牌,追着她跑出两步低声抽泣:“姐姐,你一定要找到小茜,求你了。”
吉祥脚步顿住,眼眶像被阳光灼伤了,红得发烫。
她没敢回头看那双恳求的眼睛,当面击碎一个孩子的希望太残忍了。
吉祥翻墙跳进管事屋里,发现那婆娘还没回来。
她推门走出去,回廊深处传来姑娘哭闹声,听那公鸭嗓像是朱玉环。
小丫头果然来告状了,她娘堂长就在那间房里吗?
侍女不许吉祥到处乱走,她默默记下位置离开了学堂。
裴砚舟在马车里如坐针毡,看她回来悄然松口气。
吉祥钻进马车劈头问道:“大人,抓去少牢做绵羔是什么意思?”
裴砚舟也没多问,为她解疑释惑:“少牢不是地名,是指用羊、豕作为祭祀的仪式,绵羔特指任人宰割的羊崽。”
“又是祭祀?”吉祥面色煞白,身体流动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几乎将她整个人冻僵了。
“那么,燕安城里都是谁在祭祀少牢?”
裴砚舟直觉她查到了重要线索,忙道:“帝王祭祀社稷是为太牢,诸侯大夫祭祖统称少牢。”
“也就是那些达官显贵!”吉祥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做不到裴砚舟那么冷静,“大人,事态紧急施加手段逼供不犯法吧?”
裴砚舟闻言皱眉:“小祥子,你在学堂究竟有何发现?棘手的事尽管交给本官……”
吉祥腾然起身一手按住他胸口,指尖挑起他清隽下颌,眯着眼啧舌感叹:“公子如画,玉树临风,梦中情郎名不虚传啊。”
两人眉睫相映,气息交融。
裴砚舟在她炽热地注视下俊脸涨红,脖颈青筋蜿蜒跳动,垂在膝侧的双手挣扎握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