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就是季思思的婢女吗?”
裴砚舟审犯人的语气,吓得那丫鬟浑身发抖:“奴、奴婢小青,打小就进府伺候二小姐了。”
“那你应该跟她很亲密了。”吉祥走到她面前,尽量和颜悦色地追问,“季思思失踪那天,她没去梦云斋学画吧?”
小青含泪点头:“那天过小年,梦云斋晌午就歇业了,二小姐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府,拉着奴婢在街上闲逛……”
她咬着唇犹豫该不该说下去,倒是个忠心的丫鬟,可惜没用对地方。
吉祥冷下脸:“你家二小姐都遇害了,你还想替她隐瞒到何时!说吧,后来她去哪儿了?”
季思思失踪多日,小青饱受煎熬,这会儿再也撑不住抽泣道:“后来二小姐去茶馆了,她听说范先生常去看戏,还以为能碰见他呢。”
“范逸?”缺德鬼真是害人不浅,但他那天不在茶馆,季思思去了也是扑空。
“然后呢,她没找到范逸又去哪儿了?”
小青惊恐落泪:“奴婢当时在茶馆门口望风,也不晓得二小姐怎就突然失踪了,但她私下去见范先生,不许奴婢告诉老爷夫人。奴婢怕说出实情有损二小姐清誉,报案的时候才说是在梦云斋失踪的。”
“你家二小姐不懂事,你这丫头也是个糊涂的,你们真是……”吉祥扶额叹息,范逸那种败类,怎么有人非要想不开呢。
裴砚舟面向小青:“季思思是何时在茶馆失踪的,你原原本本都交代清楚!”
据小青回忆,腊月二十三那天府上亲友众多,季思思谎称身子不适,偷溜出去要见范逸一面。
她们赶去茶馆,胡班主夫妇正在准备演出,前来看戏的客人越来越多,季思思怕碰到熟人,打发小青去外头望风。
小青在梦云斋见过范逸,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来人,眼看天色渐晚,担心夫人发现小姐不在房中,回到茶馆想劝她回府。
然而季思思失踪了,小青慌忙追问伙计,伙计说他见过一位小姐往后台去了。
茶馆里熄灯后四处昏暗,只有台上幕布透出朦胧微光。
那出《花缘错》唱得正酣畅,小青着急忙慌找到后台,除了唱曲的胡班主夫妇,还有拉弦敲鼓的乐手,哪能寻见季思思的影子。
小青不甘心继续寻找,经过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恍惚听到女子求救声,却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她有些害怕,担心自家小姐还是找了过去。
“记不清是第几扇门,门缝里有烛光透出来,我仗着胆子趴在门缝上往里瞧,忽然对上一张鬼脸……那张脸苍白到模糊,但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像午后日头那样刺目,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睛。”
小青蓦地瞪大双眼,仿佛金眸鬼面人近在眼前,喉咙像被毒蛇紧紧缠绕,她张大嘴巴急促呼吸,“太可怕了,我那晚准是见鬼了,我不敢再看下去,稀里糊涂逃出了茶馆。”
裴砚舟微微皱眉,他自是不信小青见鬼的说法。
但那个金色眼眸的鬼面人极有可能是模仿犯,也许,房间里求救的女子就是季思思。
小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吉祥抚着她的背安慰:“好了,都过去了,你逃出茶馆就回府了吗?”
她摇头抹泪:“我在门口蹲到茶馆打烊,看见伙计送胡班主去客栈歇息,我溜进去想再找找,那伙计却突然回来了。”
“他撕我的衣服说要杀死我,我太害怕抓起茶壶砸他的头,顾不得找二小姐自己逃了……”
“照这么说,茶馆有可能是案发现场。”吉祥又问丫鬟,“你见到那伙计还能认出来吗?”
小青呜咽点头:“我能,那晚发生的事我都记得,都怪我太怕死了,不然二小姐也不会……”
悲剧已经酿成,谁也无法苛责她的懦弱,倘若她没及时逃走,也有可能被凶手灭口。
有了小青的供词,茶馆与命案难逃干系。
裴砚舟当即下令封锁茶馆,从掌柜到伙计以及皮影戏班子,都被带回府衙审问。
茶馆共有六名伙计,吉祥认得其中两个给她倒过茶,命令他们靠墙站成一排,带来小青指认那个伙计。
小青步履沉重走进来,怯生生看了几眼,又害怕得想哭:“不是,都不是他,难道那伙计也是鬼吗?”
吉祥质问掌柜:“茶馆的伙计都来了吗?”
掌柜委屈得要命:“都在这儿啊,官爷,到底出啥事了,我这茶馆从没死过人,怎能与命案有关呢?”
“废话少说,我问你,后台那边是不是有条走廊?”吉祥描述小青的原话,掌柜只有点头的份儿,“那屋子里住着什么人?老实交代!”
掌柜苦着脸答道:“我这是茶馆不是客栈,只有雅间没有客房,不过到了晚上,胡班主他们会在房里歇个脚。”
戏班子的人都在隔壁,魏平正在审讯他们,吉祥寻思不如去问问胡班主?
裴砚舟翻看那些伙计的供词,抬起头问掌柜:“茶馆有两个年后来的伙计,那么年前走了几个伙计?”
掌柜想了想:“走了一个,官爷,您知道的,茶馆跑堂的来来去去都做不久,打声招呼结清工钱就走人了。”
裴砚舟指尖在桌案上轻敲两下:“那个伙计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他不是燕安本地人,老家在哪儿来着……”掌柜急得挠头,问那些靠墙站的伙计,“你们还记得阿丹吗,他是哪儿人啊?”
曾给吉祥倒过茶的小伙计点下头:“我记得,阿丹有次跟我聊过,说他是庐州坞县人。”
裴砚舟沉思片刻:“这个阿丹在茶馆做了多久?”
掌柜暗恼晦气家伙给自己找麻烦:“他前后就做了一个多月,说是回老家没盘缠,赚够钱就跑了。”
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值得官爷再三追问吗?
“你们都记得他的长相吧?”裴砚舟看着掌柜伙计们连连点头,示意吉祥请来隔壁的宋主簿。
一炷香工夫,宋主簿放下笔,拿起画像递给裴砚舟过目。
画像上的男子年纪三十上下,眉目温和,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倒不像小青说的无耻恶徒。
吉祥打发走掌柜和伙计们,叫来小青辨认。
她看到画像第一眼,浑身打哆嗦恐惧流泪:“是他,就是他撕了我衣服,还威胁要杀死我……”
吉祥看她哭得伤心,扶起她走出去轻声安慰,裴砚舟蹙眉打量那幅画像。
阿丹,虽不是小青嘴里的金瞳鬼面人,但他举止也很反常,难不成是模仿犯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