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肖大人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向自己说出了一大堆冒着火的灼人的话。二嫂分不清这些是真是假。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吗?她头上的布帕子不知何时从头上掉落。回到家,她躲到屋外房檐下简陋的厨房里,偷偷地抹眼泪。
姜头儿从配种棚里出来,就看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肖立广。他张嘴调笑道:哈呀,你咋又来了?这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莫不是看上哪家的媳妇了吧?
就你眼尖。看出来了?肖立广吓了一跳。
我是干啥的?公马找母马,不就为了那么点事儿。上不成,就不安生,不难猜。磨叽啥?赶紧上啊。姜头儿毫无顾忌。
上上上,你嘴里成天就没个人话。肖立广臊红了脸。
嘿,这就是人话。你是看上沈家的小寡妇了吧?是个人谁还看不出来啊,三天两头往人家家里跑,瞎子也知道你想干啥。再说了,那小媳妇的确生得俊。听我婆姨说,人家还识文断字呢,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品种好得很。你若真娶了她,也是郎才女貌,般配。姜头儿倒是明人不说暗话。
你真这么想?肖立广一听此话就来劲了。
哎呀,一个小寡妇,带着个娃,看着是跟着婆家,可婆家现在房也塌了,自己还无处避身呢,日子长了哪有她好日子过?你要真看上她,赶紧娶回家,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呢。阿弥陀佛!姜头儿此时倒也真心实意。
嘿,你个老东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肖立广边说边往外走。他今天就是来求亲的,只不过到了跟前又有些怯了。姜头儿的一席话正好给他壮了胆子。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又往沈家去了。
肖立广一进沈家门,正好和二嫂迎面撞上。他直接拉住二嫂的衣袖,跪在沈家妈妈面前道:婶儿,我是来给我自己求亲的,你让续粱的嫂子嫁给我吧。
沈家妈妈听后大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赶紧下炕把肖立广拉起来。肖大人,使不得,有话慢慢说。
肖立广把对二嫂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看着沈妈妈悲喜不定的脸色又说道:你们沈家是读书人,您看娃娃们转眼就到了读书的年纪,可是恩军子女朝廷是不允许读书考功名的。如果我娶了她,读书上学自然不是问题。如果你们不想让娃娃们做我继子,也没有关系,不用改姓,就是跟着我读书,长大了还是你们沈家的孩子。再有,续粱有那么好的读书底子,人又聪明,他不能一直在长乐监这么不明不白地待下去啊。我得想办法让他出去继续读书,就去我们平凉马医馆,那是朝廷正儿八经的马医学校,好好学习,回来成了正式的医师,那和现在可就完全不一样啊。
肖立广把求亲变成了对沈家人未来的谋划与安排。
听着肖立广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向妈妈说着自己的各种盘算,二嫂羞得满脸涨紫,惊得目瞪口呆。
做父母的谁能不为自己儿女的前程打算呢?再说了,自打他们到了长乐监,肖立广对他全家的照拂有目共睹,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不能托付的呢?
妈妈愣了半天,才按捺住自己怦砰的心跳,颤声道:肖大人,说心里话,自打我们沈家落难后,能真心实意待我们好的也非大人莫属。我们一家老小打心底里感激您。今天您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虽然,虽然事情太突然,但您的心意我都明白了.......您对他二嫂有情,如果二嫂也对您有意,我不是那种古板拘礼的人。说实话,儿媳妇在我们沈家也是命苦,受了不少罪。只要您真心实意待她好,能给她个好归宿,我还有啥不愿意呢?妈妈说完竟忍不住开始抽泣。该来的都来了。此刻,她内心没有一丝丝幸运与兴奋,反倒是即将与相依为命的儿孙分离的锥心痛苦让她深感窒息。
听了婆婆的话,二嫂也忍不住掩面抽泣,她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刚过夏至,肖立广大张旗鼓,明媒正娶了沈续粱的二嫂。这场婚事成了轰动长乐监的一桩大事。
六七年前,肖立广在老家迎娶大房时,一是家里不富裕,二是自己刚从马医馆读完书身无分文,把女人草草娶进门,只是为找个能在家里替自己孝敬父母的老婆。两人虽相敬如宾,生得一双儿女,但毕竟长期分居,聚少离多,没有多少感情。现在的新妇是自己心仪的女人,虽说已生过孩子,但身材纤细苗条,容貌水灵滋润,真真是自己的心头宝。
肖立广带着新妇回老家认亲。父母见有这样温柔俊俏的女子在儿子身边照顾生活起居,也甚是欢心。新旧妇人相见,也是止于礼节,相处还算融洽。在老家停留了几日,肖立广就带着新媳妇返回了长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