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并未纠结太久。 因为京城里贾府老太太来信了。 林大人在任,自是多有不便,这回便只得夫人同小仙女两人一齐去京城。 她自是得护送的,虽天下总体太平,但也无法避免有人占山为王,行水路也怕遇见遇见些地头蛇。 她若一起,自是稳当些。 京城着实繁华,就算是入了金銮殿,面见过陛下的人,再次见着京城奢靡之态,薛青也不由感叹。 待他们下船时,荣国府的马车并拉行李李的车已在那处久侯着了,三等仆妇已是穿着不凡。 荣国公府着实是个富贵人家也。 # 黛玉心头却是有点慌乱的,她没来过京城,平日里也只听爹娘提过那么零星半点。 京城里同扬州的确大不相同的。 贵人多,规矩也多,只这三等奴仆便如此表现了,怕是这进了里边儿,更是叫人眼花缭乱的。 [“姑太太着实穿得寒酸,这扬州城的姑爷看来定是穷酸得很了,也不知老太太怎的就把姑太太嫁那处去了”。 “我可听说扬州是个富庶的地方,那处的差事可是肥差啊,油水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你就不懂了,林姑爷一瞧就是两袖清风的人物, 肯定是不会捞油水的” “怪道姑太太竟穿成这样”] 黛玉越听眉头就蹙得紧了,她竟听到了一根钗子同另外一根钗子在说话,而且还说的是她们林府寒酸的话,语气似乎还流露出鄙夷。 她就觉着心头有些不舒坦了,但除了她,周围人都毫无异色,而且那两奴仆还一脸笑意和恭敬之态。 “姑太太,表小姐”。几个三等奴仆弯着腰行李,又给那轿子打帘,一番动作,叫人挑不出错来。 黛玉瞧着她们的举动,便觉得颇为讽刺。若不是她们刚私底下议论过,这两个小钗子又哪会说出这番话的。 连带心中那忐忑不安,都被这些人的举动给冲击没了,外祖母家的人果真是好高的眼界。 “玉儿,可是坐船坐得不舒坦了?”贾敏一瞧女儿神色有异,便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或许是吧,有些东西叫我难受,过会子就好了”,黛玉垂着眼,“娘亲,也别太担心了”。 “可要躺躺?”贾敏知小女儿体弱,这水路走下来,小脸蛋儿都瘦了。 黛玉笑着摇摇头,“这会子已好了许多,兴许是想着见外祖母,心头有些紧张吧。” “这哪里还需要紧张的”,贾敏摸摸女儿的脑袋,安抚道,“你外祖母呀,最是个慈善的老太太了。” “外祖母是京城的望族,我担心待会儿闹了笑话” “府里头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的,小丫头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贾敏说道这儿,不由得顿了顿。 她这些年就算远在扬州,可也听过他们府的赫赫威名的,着实也太过了些,竟还传出什么四大家族这种话。 就连陛下外族,皇后母族都不敢自称四大家族的,他们这几个府哪里就能这般称呼的。 这次也是,叫她上京就是为了她侄女元春才选凤藻宫,封了贤德贵妃这事儿。 # 下了轿子,就见着银丝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已是在等她们了,贾敏登时就红了眼。 老太太也是这般,一把搂住两个,报团哭了起来。 黛玉见着老太太也觉得有几分亲切之意,这会儿娘亲哭了,她也有些忍不住。 “主人藏在袖子里的洋葱熏得我好难受”,玉镯抱怨道,“不过,她可算是哭出来了,老太太一说姑太太今日便能到,她可练了好久这感动的模样,不过,哭不出来,再深情也是白搭,好在有这西洋玩意儿,熏一熏眼睛,这泪就有了”。 黛玉就见着那玉镯的主人,面颊有些泪痕,但眼眶已是干涩,但她却又是一抬手擦泪,垂下手时,那眼泪便断线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当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泣涕。 黛玉埋在母亲臂间,偷眼打量,就连那几个三等仆妇也是哭得泣不成声,几乎站立不住。 众人慢慢的才劝解住了。 贾母这才一一把这些人指认给黛玉。 “这是你大舅母” 黛玉抬眼看去,正是那用洋葱激泪的人,想必她此刻手帕都带着洋葱味儿的,衣着在一干人里竟显得有些朴素。 “这是你二舅母” 二舅母手拿念珠,端庄沉稳,颇为大气。才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刚刚她勿须洋葱,竟也哭得十分动容。 但平日里娘亲谈论起二舅母,却多有避色,也鲜少愿意谈论,虽没明说,黛玉却晓得,这姑媳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热络。 然后又请了贾府三位姑娘出来,三姊妹各有特色,黛玉一一互相厮认过。 娘亲早已备好了礼的,又一一给了这几位表姐妹见面礼,拿盒子装好的,里面是扬州城的巧匠特意打造的首饰。 薛青进的前厅,就见着位穿得书生气的中年大叔,想必这便是黛玉的二舅舅了。 “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果真少年英才”,贾政见着这么个龙彰凤姿的少年,自是十分满意。 他祖父便是开国功臣,替□□皇帝打下汉马江山,但如今太平大定,年轻人当多读些书才是。 “贾大人谬赞了”,薛青不知这中年人摸着胡子,欲言又止是因何缘故。“林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大人又是她舅舅,小生万不敢在贾大人跟前托大的” 这年轻人简直聪明到说人心坎里去了。 怪道小小年纪便已是正三品的官衔,他这五品小官怎敢去说教人家。 不过,既然他今日用这晚辈的姿态,他就免不得托大,多说几句了,“薛小将军,素日里除行军打仗可还有其他爱好?” “射箭骑马,找人练拳,嗯有空还要看书”。 “年轻人委实该这样的,多看些书,有时比行万里路还有用处呢,尤其是四书五经这些儒家经典,每每翻看,便觉得受益匪浅”。贾政觉得十分安慰,他府里那个儿子被宠得着实不像话,瞧见这些青年才俊,他便有些心痒痒。 “我不看那些的,行军打仗,多看些兵书就好了”。 贾政听了这话便又想着劝上几句。 “看那些书,简直是浪费时间”,薛青并未留意到他对面的贾大人已是面色僵硬,“我是武将,又不考功名的,看那书还不如多杀几个敌人,来得爽快”。 “可,这……” “况且那些死考功名的人,还不如我厉害呢,我这般年纪便能坐到三品大员的位置,在你们文考的人里,也是少见的吧”,薛青继续侃侃而谈,“您觉得呢?” 贾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因为想想,便觉得还真是那样的,他这把老骨头了,现在还不是在五品的位置上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