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第二日下午,知晓那事儿的。 才一听这事儿,她心里边就有些打鼓,别人或许不知道薛将军与陛下那不得不说的一二事儿。 她却是明白的,就冲那“舍不得”三个字,就足够叫人浮想联翩了,若薛将军真对贾府有了偏见,就算宫里头有个贵妃娘娘,也够叫外祖家喝一壶了。 还是琏二嫂子来她们这儿赔礼道歉地时候说了这事,琏二嫂子也只说,府里下人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说是已经罚了那两个老婆子了。 也叫她们放宽心,若府里下人不懂规矩,只管告诉她的。别的不说,她只瞧琏嫂子身后丫鬟屏息静气地态度,便知道,其他人怕是都被敲打了一番。 以后怕是万不敢再推诿她们院子里的事的。 琏嫂子虽没多说什么,语义含糊其辞,像是薛将军不治礼数,小题大做了。 但她身上的手镯可把事情全说得清楚明白。黛玉才晓得薛将军是为着那两老婆子态度不恭敬发了通火。 但薛将军可不是个穷人,竟只给人赏了一文钱,倒不像她往日地作风。 况薛将军日理万机地,又怎会有时间同两个老婆子计较, 黛玉心里一惊,就明白了,这一路来京的途上,他们可没少听说四大家族的“丰功伟绩”,薛将军这想必是在敲山震虎呢。 # 去外祖母所居荣庆堂,姊妹俱围在老太太身旁说笑,叫人瞧着好生热闹。 说是又来了个亲戚,是外祖母娘家兄弟的孙女,唤作“史湘云”的,就连那贾家的表哥也在。 两人关系也亲,站在一处的。 黛玉也不多看,自打那叫通灵宝玉的玉佩那知晓,这宝玉表哥竟已和他身边名唤“袭人”的丫鬟有了肌肤之亲,她便再也不能正视这表哥了。 她总觉得经了这事儿的,便是大人了,同她们是不一样的了。 贾敏自是晓得湘云的,也拉她过来说了几句话,又知她父母俱无了,平日里在她伯父家也是忙得很,虽比不上贾府的子侄北的人物亲近,倒也怜她,便一视同仁,送的同贾府的小姐一般的礼物,也是那匣子装着的。 小女孩儿天真烂漫的,几下便讨了老人家的欢心了,倒同她家这侄子的关系尤为亲近。 母亲也是,还写信说要替宝玉相看亲事,这眼前不正好有对天作之合嘛,又是知根知底的人物,难得两个孩子相处也融洽。 “林妹妹”,贾宝玉总觉得眼前这妹妹叫他分外熟悉,生出一股子亲切感。 黛玉听了这话,便瞧见那史家姑娘朝她这处瞪了下,而且还听到她身上那打的梅花络子朝她叫嚣,“他是我主人的,小妖精,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了,我主人同他可是青梅竹马,识相点,就给我离他远远的”。 黛玉真觉得自个儿委屈得很,明明是表哥找的她,这史家姑娘同她那络子都一样,不去说道表哥,反倒怪她来了,真是好没理。 因而便越发不想理那表哥了,身边儿太多姑娘了,她可不想天天听一群姑娘还有她们身上东西叽叽咕咕的说话。 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若是有眼色的便该知道她不想与他说话了。 “林妹妹,可是还没缓过神来。”贾宝玉关心道,昨日林妹妹她们才来,定是精神还没缓过来,他也是个粗人,不该去闹林妹妹的,等她养养神,再说吧。 自觉关心体贴人的贾宝玉,也不再打扰林黛玉了。 贾母一瞧,也笑得开心,拉了贾敏的手便夸道,“宝玉他最是个体贴人的性子”。 贾敏笑了声,“果真是个好孩子,怪道母亲信里总夸他了。这史家姑娘瞧着也是个漂亮的姑娘,两人这般站着,真像画儿似的,叫人瞧着赏心悦目。” “可不是嘛”,贾母淡笑一声,“两兄妹自是都漂亮的” 黛玉瞧见那史家姑娘听了外祖母这话,肩便颤了下,神情也恹恹了。 “云丫头,怎么了,可是觉着这糕点味儿不好”,贾宝玉也觉着奇怪,刚刚林家表妹无精打采,这史家妹妹现也这样,委实怪得很。 史湘云的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又气又觉着心酸得很,脑子也乱了。 爱哥哥对这话全无反应,老祖宗说他俩是兄妹,爱哥哥竟也不辩驳的。 先前同那长得牡丹花似的薛家姐姐亲近,现在又来了个美若天仙的表妹,伯父们管她又严,这次还是老祖宗放话,才接了她过来的。 想来过不了几日,过不了几日爱哥哥便能将她忘得一干二净的。 贾敏听了这话也没再接下去,她侄儿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人家打小的情分好着呢,她这做姑妈的,还能多说什么,便岔开话去。 王夫人刚巧来了,听了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就冲她这小姑子她们府上的寒酸事儿,她便就看林府有些瞧不上眼了。 也就昨日送礼的时候,大方了回,恐怕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也就她这婆婆平日里夸着念叨着,还真以为嫁了个多好的人家呢。 说是几代书香世家,四代为侯,可谁不知书香世家多迂腐之人,最是冥顽不化的两袖清风的性子,府里能有多少积蓄。 赏了一文钱,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她儿子这般优秀的人物,怎能娶个穷酸的人家出来的姑娘,以后恐怕这嫁妆都拿不出手,反而要她们家贴补的。 因而对着史湘云,也越发慈眉善目,竟温和的笑了下,夸了句“好孩子”。 王夫人今日却穿得郑重些,整个人都透着华贵的贵夫人气息。 老爷说了她一通,她自是心头有些不快,但老太太在这儿,她自是不敢冲贾敏发火的。 这林府想必已是穷得叮当响了,她自是得穿得富贵些,好刺激下这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小姑子,方才解气呢。 黛玉瞧见二舅母那带的玉耳坠子,便知道她又得知道些辛密事了。 “我漂亮吗?瞧瞧主人这张脸,更是艳丽逼人了”。耳坠子臭美道,“你也别说了,我就知道你被这艳光四射的美惊得目瞪口呆了吧,主人她今日也是在镜子前照了许久,还说她定能叫你们“自惭形秽”呢,这定都是我的功劳”。 黛玉给惊得说不出话来,瞧了瞧盛装的二舅母,就算这样也还是不能与艳丽逼人联系起来呢,听着这耳坠子的自夸,就觉得有点冷汗连连。 平日里手握佛珠,正经端庄的二舅母,竟最喜欢在镜子前顾影自怜,说这些惊人之语。 知道了这些,她真的是很难再正常的看待二舅母,同她的儿子了。 果然是一家子人,都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