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球场是篮球砸到地面、人群欢呼吵闹的声音,电话那头是仿若一潭死水的死寂与沉默。
这种割裂感让陈遂意恍惚。
她忽然回想起了在那个无限热闹的庆功宴,接到的那通安静电话。
朋友簇拥在她身旁,所有人都对她说着恭喜。
脸色有些酡红的陈遂意也难得笑得真心,毫不客气地回他们谢谢。
就是在那样一片喧闹里,她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那头的爷爷也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连问了四句怎么了,爷爷才开口说话。
他说:“陈遂意,该回家了。”
爸爸妈妈都死了。
陈遂意,该回家了。
回忆像一头猛兽,张牙舞爪地将她捕获,陈遂意没法挣扎,只好束手就擒。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和当时的爷爷沉默一样久,电话那头的尤盼才嘶哑着声音开口。
“大小姐,我想你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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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往尤盼给的地址,不过需要十来分钟。
在这十来分钟里,陈遂意想到了尤女士。
这段时间里,尤盼的情绪一直不算太好。
乐队打算去市里参加一个比赛,如果拿奖,乐队将会一炮成名,苦日子总算也就熬到头。
所有人都很亢奋,包括尤盼。
但,这个好消息,尤盼没敢分享给尤女士。
谁也不知道尤女士到底是怎么知道了这个事,不知从何时开始,尤女士开始强硬地插手管尤盼。
不让她参加乐队演出,甚至限制她去学校。
于是尤盼开始频繁地与尤女士争吵。
最开始是小吵,后来是大吵。
陈遂意记得,那次她坐在尤盼身边,偶然听到电话那头的尤女士冷着声线对尤盼说,“尤盼,我真后悔当年把你生出来,真是血脉相承,都是养不熟的东西……”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尤女士也许还在说着什么,尤盼却掐断了电话。
陈遂意侧头望去,看见尤盼攥着手机的手不停地在抖。
手抖得很凶,唇色霎时苍白,像一个被吸走精气神的人干。
这样的尤盼狼狈得让陈遂意觉得,非常陌生。
就是那通电话开始,尤盼与尤女士冷战。
期间甚至有一次,尤盼半夜跑到陈遂意家门口,按响了门铃,问陈遂意能不能收留她一晚。
所有的不幸都有预兆。
陈遂意看到蹲在榕树下,弓着腰,长发遮住脸庞的尤盼时,如此想到。
一步一步,陈遂意走向那个始终垂着头的尤盼。
这次尤女士,又是怎样伤害了尤盼呢?
陈遂意猜不到,于是陈遂意只是半弯着腰,摸了摸尤盼的头,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
尤盼在听到她声音后,反应了很久才缓缓抬头。
抬头对上她那视线那瞬,陈遂意讶然于尤盼猩红的双眼。
那双眼明显哭过。
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痛苦、绝望还有恨意。
尤盼在恨谁?
陈遂意慢慢皱起了眉。
而尤盼,终于在与陈遂意的对视中伸手,缓慢地伸手,却又紧紧地抓住了陈遂意的衣袖,就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像是坏了的口风琴,吱呀吱呀。
陈遂意听到这样的尤盼对自己说:“陈遂意,求求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