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她的时候，王怡馨多么想哭。

可她没有。

王怡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眉眼，想，如果是陈遂意的话，她会怎么做？

陈遂意会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吗？

她不用想也会摇头。

陈遂意当然不会。

所以，王怡馨呢？

在被拉得无限长的沉默里，王怡馨看到了沈聿白眼里的自己。

看见自己非常正常地笑了一下，然后问他：“沈聿白，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13.

他说他喜欢上她的那一瞬间，是所有人都给第一名周栖野递水送毛巾，在他退到人群最边缘的时候，她却来到了他面前，羞涩又勇敢地夸他很棒，递给了他一瓶水。

沈聿白说了很多，关于他对王怡馨的喜欢。

可是，王怡馨却发现，他对她感情的那些关键性时刻，都只是源于她对他坚定不移的选择。

他说了那么多，都只是关于她对他的好，却没有王怡馨本身。

怎么会是这样呢？

看着讲得神采奕奕的沈聿白，听着他回忆关于两人之间的过往，王怡馨的笑容却越来越淡了。

挥之不去的聊天记录，和陪了她六年、承载着她整个青春的少年的脸，反反复复地在王怡馨的眼前斗争。

陈遂意，你说，王怡馨该怎么办呢？

在陈遂意彻底消失在王怡馨世界里的第三年，她仍然忍不住，在人生中的关键时刻，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这辈子最重要、最靠谱的朋友。

沈聿白的脸已经渐渐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陈遂意。

王怡馨仿佛看到了戴着佛珠的陈遂意递给了自己一件白色高定裙。

那是她在接受沈聿白表白时穿的裙子，也是她准备在沈聿白求婚时穿上的裙子。

恍惚之间，王怡馨看见陈遂意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然后对她说：“怡馨，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么？”

做好决定了。

是啊。

王怡馨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么。

清醒后，面前是仍滔滔不绝的沈聿白。

他似乎沉浸在了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里，少年的眼睛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亮。

王怡馨没有打断他，而是沉默地听他讲完了所有。

在故事的最后，王怡馨给了沈聿白一个轻轻的拥抱，在他准备回拥之时，她开了口，声音很轻，还带着淡淡的眷恋。

“我多希望你聪明些，最好藏得我这辈子也不会发现。”

因为她的话，沈聿白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挣脱了她的拥抱，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的眼睛，就像15岁，他在操场上望向她一样。

如此的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而王怡馨，望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终于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继续说，声音很轻，却分外坚定。

“沈聿白，我们分手吧。”

14.

和沈聿白说了分手的那个晚上，妈妈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里，妈妈说着老生常谈的那几句寒暄，问她吃得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天气怎么样。

以往都只是在一旁默默听母女俩讲话的爸爸这次也忍不住开了腔，嘱咐她没钱了就跟爸妈说，别克扣自己的饭钱。

什么时候老是冲着她嚷家里没钱的爸爸也变得如此体贴了呢？

什么时候不愿意好好地跟她交流的爸爸也变得和妈妈一样能念叨了呢？

爸妈老了。

在一句句念叨里，王怡馨变得愈发沉默。

时间多么残忍，趁她长大的时候，逼他们变老。

“馨宝儿，这次暑假，回来看看么？”

挂断电话前，妈妈小心翼翼地问着。

而那一刻，王怡馨再也绷不住自己眼里的泪，任由所有眼泪汹涌。

曾经，家庭是限制她往前走的壳。

而现如今，在王怡馨终于跌跌撞撞长大的现如今，家庭却又成了她最坚实的避风港。

原来，她以为自己的青春里最重要的人是陈遂意与沈聿白。

所以她从来不敢想，如果失去了这两个人，她该怎么办。

可是当下，已经失去这两个人的当下，她却陡然明白，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很在乎王怡馨。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重要。

而她对青春的体验，也远比路过她青春的人更重要。

像陈遂意曾经对她说的，她才是自己世界里唯一的公主。

于是一边落泪，一边微笑的王怡馨在空无一人的那马路上独自跑了起来。

迎着呼啸的风声，她对爸爸妈妈承诺——

“嗯，我会回来的。”

-王怡馨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