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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

沈奕抱着一只野兔,懒散地坐在溪边一块石头上。    身边不远处,一堆篝火正在噼里啪啦地响着。    沈奕摸了摸兔子粉白的耳朵,只觉得像极了一个人。正出神,便听到软萌小公子哒哒的脚步声。    “三哥!流觞宴开始了,你再不露面的话,母亲又要责问我了。”沈轩抱着手,不服气地说。    沈奕抱着兔子从石头上跃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好笑地问:“是我不露面,失了规矩,与你何干?母亲还会责问你不成?”    沈轩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说:“我也不知。反正,母亲寻不到你,就会把气撒到我身上。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沈奕挑眉,说:“既然有你替我受过,我便不去了,在这溪边等着看奇景。”  “三哥……你去了趟军营,就变得越发坏了。”  沈轩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三哥,又看看他怀里的兔子,暗自猜测那只可怜的兔子将会变成烧烤兔肉,全数进了坏蛋哥哥的肚子。    溪水边. 曲水流觞,灯火交映。    无盐没想到流觞宴如此无趣,大概就是众人围坐溪边,将酒杯置于水中任其漂流,当乐师的琴音停止时,酒杯漂到谁面前,谁便得作诗一首。苦了那些精致的菜肴,被摆在岸边,受了冷落。无盐倒是不怕酒杯漂到自己面前,毕竟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受益者,她随口背一首诗词都能够蒙混过关,甚至可以像其他穿越女一样,凭借这一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无盐并没有主角光环,那酒杯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直没有停在她面前过。于是,无盐便没有机会起身吟诗作赋,而是一直盘腿坐着,坐到腿发麻,坐到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幸好此时沈奕的母亲开了口:“那小子又跑哪去了?怎么都开席那么久了也不见个人影。”    软萌小公子忙答到:“母亲,这回三哥确实过分了些。方才我去寻他,本想同他一起来赴宴,可是三哥他非要自己躲在溪边烤兔肉,吃独食。”说着,沈轩还用手在头顶比了一对兔耳。    无盐好不容易寻到机会,立刻像小学生抢答老师的问题一样,举了手,说道:“那个……我看大家玩得挺开心,现在去寻三公子便扫了兴致,不如我去寻他?”    那中年女子脸上表情先是一顿,随后眉头舒展开来,点头说道:“也好,有劳无盐闺女了。小香,你去给无盐掌灯。”    “那啥,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提了灯去也是一样的。你们不用管我,尽兴玩就是了!”无盐摆摆手,硬是扯出一个笑来,跟众人说了一声便欢脱地离开了人群。    “夫人,让无盐姑娘一个人去寻三公子,怕是有些不合礼数。”中年女子身边的一个嬷嬷担忧地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府上还没有正式提亲,这么快便让他二人独处,有失规矩啊。”    中年女子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白玉发钗,说:“当初王爷赠我这只发钗作为信物时,也是寻了机会才给我的。所以我最是清楚,想要成就一段良缘,便得给人家些机会。况且,今日是上巳节,有情的男女之间本就不必顾虑太多礼数。”  “夫人说的是,是老身腐朽了。”嬷嬷福了福身,退回了原位。    因着提起了大婚前的旧事,中年女子眼中尽是温情,不自觉地望向丈夫,从他的鬓角瞧到了眉毛,越瞧越觉得岁月不饶人,是啊,他们都老了。    因为走得太急,无盐却忘了提灯,走了一段路便觉得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了。且这郊外路况不好,她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了许久才瞧见一点火光。无盐记得那位软萌小公子说过,他三哥躲起来烤兔肉吃了。想必有火光的地方便是三公子的在处了。于是,无盐轻轻走向火光的方向。    沈奕正坐在火堆边,把玩着那只兔子。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以为是四弟沈轩催促自己赴宴来了,便没有回头去看来人是谁,随口便说道:“马上便能看到西郊奇景了,你且等等。”    “三公子怎么一个人躲在这?”    “是你?”    沈奕没料到来的竟是无盐,一时有些诧异。待他反应过来,便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叫人看不出一丝异样。若是此时有旁人在,定会认为两人是早早就约在此地会面的。    无盐只觉得这个地方挺适合看星星的,别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便不解地问:“我听你刚才说西郊奇景,难道这荒郊野外的,还能看到奇景?”    “你若是感兴趣,便先等等,自会明白。”沈奕神秘地朝无盐笑了笑,见无盐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抬头看着天空,便有些尴尬地收起笑,继续把玩怀里的兔子。    无盐看着漫天星空,想起了在现代的时候,虽常常熬夜,却不曾在城市的夜晚见过这样多的星星。一时间,无盐习惯性地往兜里掏手机,想要拍下这难得的漫天星空,却在触到襦裙的一瞬间清醒了。醒醒,无盐,你穿越了,穿越了啊!    无盐的小动作被沈奕看在眼里,沈奕只当她是因为和自己独处,有些不好意思而已。当他的目光落在无盐的兔耳髻上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何今日总觉得这只兔子像一个人,却又不知道哪里像,像谁。    “你怎么会一个人离席,还走到了这里?”沈奕突然发问。    无盐敲了敲发麻的腿,无奈地说:“那个什么流觞宴太无聊了,我坐久了腿麻,想出来活动活动。正好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我就帮她找你来了呗。”    “流觞宴有没有趣我不知,我没去赴宴,不过你说话倒是有趣得紧。”沈奕看着无盐,觉得她这个小丫头总是语出惊人,他每次都听得似懂非懂的。    无盐知道自己又用错了词汇,不过作为佛系穿越女,她并不着急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古代人,在无盐看来,自己本就是现代人,没有必要非得把自己弄成古人吧。    “来了。”    “啊,谁来了?”无盐疑惑地回头看,发觉并没有什么人。    正打算说些什么,怀里就被塞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沈奕怀里的那只兔子。无盐正疑惑着,又看到沈奕正在将篝火熄灭,更加不解了。  待火焰熄灭,周围霎时间一片漆黑,无盐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连沈奕的眼睛都看不到。这时,无盐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点,随后变成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蓝色光点将两人的视线重新点亮。    无盐看到了沈奕的眼睛,和在前厅里不同,现在的沈奕,眼睛更加好看,感觉像是倒影着整个星空,又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看了便欢喜。    “这便是我说的西郊奇景。”沈奕看了一眼无盐,发觉她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双眸子异常干净,沈奕甚至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确认自己从前并未见到这个传闻中的未婚妻,也确认在今日初见她时,觉得这个女孩相貌一般,只那双眼睛稍好看些。可是自从见过她一次,便总是对她多存了几分关注。从前厅开始,他便看着她,觉得她的发髻很独特,她下马车时居然是被丫头背下来的。他去跟那些丫头打听,才知道那个人是被马车颠的,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后又觉得失了礼数,便收敛了些。    “你怎么生得这样好看?”无盐突然发问。    “?”沈奕一惊,敲了一下无盐越凑越近的脑袋,说:“你这个丫头怎么那么不知礼数,哪里有姑娘家家的这样夸男人的?”    “彼此彼此。今日在前厅,我可是听到你母亲说你是个没规矩的浑小子。”无盐将兔子递回沈奕手中,接着说:“你长得好看,是事实,我只是称赞了你,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觉得我赞你一声,便是轻浮不懂礼数的丫头了?”    “你倒是口齿伶俐,不像看上去那么呆。”沈奕捧起那只兔子,对着兔子说:“你呢,便是看起来挺灵动的,可却是个呆物。”这样看来,她跟这兔子一点也不像。    “奇怪。现在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那么多萤火虫呢?而且,还是蓝色的。”无盐伸手去触其中一个光点,轻轻一碰,那光点便飞开了。    “所以说是奇景嘛。西郊的萤火虫不喜温,喜湿寒,昨日绛州下了场雨,我猜想今日许是能看到它们,现在果真看到了。”沈奕向溪边走了几步,指着溪水说:“你看那边。”    无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溪水中尽是蓝色萤火的倒影,随着溪流绵延开来,就像一条会流动的银河。    “这奇景好酷啊。有名字吗?”    “有啊,沈奕。”    “没问你名字,问的是它们……”    “它们啊,流萤。”    “流萤,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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