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溪桥说的一点没错,他和四月一进村口就看见四月的姥姥了。他们俩赶紧停车路边下来。姥姥也老了,都七十多了。不过倒是还不用拄拐杖,看见他俩老远就冲他们俩摆手。
四月都有点认不出来了,好久不见姥姥了。郎溪桥也感觉老人的精神也大不如以前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也许半年多不见母亲也会变一些样子的。
四月跑过去轻轻拉着姥姥的手,她看到姥姥和几年前不一样了。头发都白了,眼神凄迷,混浊,带着甜蜜的笑。她的头发都白了,整齐的梳理着挽在脑后,背略微有点坨了。一身暗红色的时髦衣服,显得有点喜庆。她看见郎溪桥诧异的揉着眼睛,慈祥的笑着说:“是你啊!都认不出来了。你也白了,真年轻。”郎溪桥笑笑,一直送她俩到家门口。他一边走一边在想自己也不年轻了吧!
四月摆手说:“你也回家吧!”姥姥却笑着说:“去俺们家吃了饭再回去吧!我都做好饭了。家里只有她姥爷,你们爷俩可以喝点酒。”
郎溪桥被她说的有点感动了。心里忽然想如果十几年前这么说多好啊!他感激的笑着说:“我也得回家了。我娘都催了好几次了。改天来看您。我走了,谢谢婶子。”
老太太乐呵呵的点头说:“走吧!挺孝顺的孩子。”
郎溪桥把车停在家里门外的一棵槐树下,提了东西回家。一进院子,就闻到韭菜饺子的味道。听见门有响动,屋里传来妹妹的声音:“哥!回来了。”
从屋里一撩帘子,飞速跑出来一个男孩子,正是郎溪桥的外甥。他长高了,说话干净,响亮,不再扑上来抱着大腿闹腾了。而是瞪着大眼睛观察了一下,确定是亲爱的舅舅了才大喊着:“妈妈!舅舅来了,真是舅舅。”
郎溪桥想抱着他,可是个子高了,一点都抱不动了。外甥咯咯的笑着跑到屋里去了。屋里床上母亲坐在床头和妹妹一起包饺子。看见她进了屋,母亲拍拍手上的面,有点艰难的从床上挪下来,脚一沾地都有点晃动,踉跄。
妹妹想用手扶着,母亲笑着说:“还没事呢!膝盖有点不舒服。我去煮饺子。”说着,蹒跚着脚步去院里小柴火灶上烧火去了。老人坐在灶火前用打火机点了火,开始烧水。
夜色降临,农村的晚上寂静无声,只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照着母亲略微红润的脸,她嘴角露出笑容。也许是烟雾有点熏眼睛,郎溪桥看见母亲揉揉溢出眼泪的眼睛。
郎溪桥端着一篦子的饺子下锅,热水升腾,开水翻滚,饺子如一个个洁白的元宝在追逐,嬉闹,沉浮,最后在滚烫的水里翻身上来,白嫩诱人,香味弥漫了农家的小院。郎溪桥忽然觉得人生就是如此,无论怎么样的境遇,都要有一种勇气跳进疼痛的生活开始生命的绽放,人生的滚烫。
五盘饺子端上桌来。桌子上一小碗蒜泥,一大碗山西四清陈醋,一瓶家乡的老酒都放好了。郎溪桥端着一盘饺子去隔壁屋里放在父亲黑白的遗像前。相片上的父亲微笑着看着他,一瞬间他觉得父亲的眼睛眨了一下。可是他仔细端详,却笑了,是外面窗台的风在吹。
他回到桌上,母亲笑着说:“赶紧吃吧!都饿了吧。”妹妹笑着,让郎溪桥外甥快点吃,吃了写作业。郎溪桥问:“现在孩子都这么用功吗?作业多吗?”
妹妹笑着一努嘴说:“是啊!作业多倒没事。就是只想看手机,玩游戏,都愁死了。”郎溪桥喝了一杯酒。外甥把酒瓶抱走了说:“我一会玩你的手机,要不不让你喝了。”郎溪桥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给你玩。”外甥又把酒瓶放桌子上,靠近他,脸都挨着郎溪桥的鼻子了。
郎溪桥却不想喝了,陪着母亲说话。母亲身体挺好的,就是腿脚有点不利索了。慢慢多起来的白发和皱纹在渐渐让她变成一个真正的老人。
晚上郎溪桥出去散步,久违的家乡的味道仿佛特别的亲近。从家门口西行五分钟就到了田地里。早种的麦子在夜色下如一层暗黄色的丝毯,晚收的玉米地如黑夜的小森林。天空开始有一点点的红色,渐渐的一轮明月升了上来,格外的硕大,耀眼。郎溪桥这才忽然想起来后天就是中秋节了。他沿着麦田走到村口的小河边,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河水缓缓流淌,仿佛几十年从来流不完上面的水。偶尔的游鱼和青蛙跳着打乱这夜的宁静。
郎溪桥拿出来手机,看看手机上妍妍的电话,默默的放进口袋。他慌乱的心神渐渐平静。他想这里才是治愈浮躁和焦虑的最好的地方。他的思想开始神游。他想难怪陶渊明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杯酒,一壶茶,一地黄花,管它是不是地荒芜,管它是不是草茂盛呢!
妍妍打来了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月光下格外清脆。郎溪桥听到熟悉又觉得陌生的铃声让他回到现实。
“喂!哥,到家了吧!吃过饭了吗?”妍妍的声音甜蜜,温和,像是一个自己的亲人,又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乡。郎溪桥回答:“已经吃过饭了。四月在她姥姥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