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沈鹤云第一次踏入静心塔。
塔内满布符文咒术,无数红绸丝带,自中空垂下。
红绸上是大能雕刻的传送阵,只要轻轻一拉,便能去到对应试炼的位置。
雕栏玉砌,浮刻极尽华美精致。
细细看去,皆是些妖兽魔鬼,青面獠牙,面目可憎。
这些便是试炼的对象,皆为幻象,实力却不容小觑,稍有不慎,还是能伤到三分真身。
塔中央,红绸之下。
七零八落地躺着许多修士的尸体。
练气筑基,甚至一大半结丹,全死了。
仅剩的金丹,和虹剑真君,身负重伤。正盘坐在角落,嗑丹药恢复伤势。
见沈鹤云进来,陈丹刚想起身去说说话。
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化神大能,又一屁股坐下了。
靠!
就知道这小子身份不简单!
那是一般的化神吗?半步渡劫!
自己上辈子做梦都到不了的高度!
有这种大能傍身,一时半会,在雷笼里安然无恙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道友,你没事吧?”
那么大动作,沈鹤云自然看见他了。
陈丹尴尬地再次起身,朝化神前辈行礼,“晚辈失礼。”这才敢跟沈鹤云闲聊,“我没事,不过那个谁,我没护住。”
他说的是沈鹤云扔来的船夫,真是抱歉,陈丹根本没记他的名字。
不过是个小小的练气,有什么资格让他记住?
“大劫在前,自身难保。有心救人,道友已经比许多人强了。”
一颗普通的石子,递上跟前。
是试探。
朱静将沈鹤云拦在身后,这人……神识好生奇怪,大抵是化神夺舍。
跟沈鹤云走那么近,保不准有别的企图。
陈丹哪敢接下这句道友,却又舍不得珍贵的道器,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石子。
最坏的打算,他已经准备好拿不回来了。
眼前这位化神,难得的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朱静眉眼一凝,终于明白了林子殊他们对沈鹤云的过度保护。
这便是承认了。
他就是给雷笼留下破绽的人。
才离开多久,就被化神盯上,这孩子……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眼皮底下。
“前辈言重了,是靠大家的力量,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结丹,不值一提。”
意思便是不想暴露身份,也不想惹麻烦。
只要他不招惹沈鹤云,朱静才不在乎他夺舍还是还魂呢。
“离鹤云远一点,大家都是人精了,戏弄小孩子有意思吗?”
传音警告。
陈丹识海一震,哪怕两世的神识强度,依旧挡不住半步渡劫的侵入。
“前辈教训得是。”
知趣地服软,心里却忍不住探究沈鹤云的秘密。
只是宠爱的徒弟?
那样紧张到有几分害怕的表情,仿佛别人在窥视自己的宝贝。
沈鹤云是个宝贝,至少,不该拿他当人。
炉鼎,药人,生人鼎,珍贵的特殊灵根,适合夺舍的躯壳……
到底是什么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福天宗广旭阁管事吴虹,请教前辈大名?”
虹剑真君上前行礼道谢,他脸色惨白,身上的衣物也被雷劫烧得焦黑破烂。
可眼神璀璨如星。
明明年纪也有三百多岁了,见过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杂事,却还对世间万物抱有善意,真是难得。
“你就是福天宗的?”
“前辈知道?”
“不仅知道,林子殊还请我当一段时间的名誉长老呢。被问责的事,怎么样了?”
原来是自家人。
林老祖真有本事!
吴虹喜不自胜,心中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师祖们正在大办宴席招待,眼下怕是还在宗内。”
不捞够东西,他们是不会走的。
据说来了两位化神。
唱红脸白脸的戏码,没讨得好处,现在正在耍无赖呢。
“嗯。静心城的事,如何处理?”
“静心塔还在,就有恢复元气的本钱,把消息放出去,附近两城的宗门倾力相争。
我只要守住静心塔,一切都好说。”
吴虹扫了一眼静心塔内活着的人,大多都是自家人,常年驻扎在塔内做生意。
有这股力量,应该能守住。
如果前辈愿意帮忙的话,那就更好了。
“前辈有何打算?”
“别指望我,顶不住了就回去求援,我还有事,先走了。”
朱静不喜欢宗门是有原因的,听到这种麻烦事找上门,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溜走。
讨得几分清净实在太难了。
和别的宗门争地盘,抢资源,宗门内部弯弯绕绕,对上级还要卑躬屈膝。
福天宗这么个四面楚歌的情况,要不是为了沈鹤云,他才不会掺一脚呢。
瑶光仙子听人要走,急忙喊住,“前辈!我儿呢?”
“母亲…”
容朝华微微摇头,拉着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犹豫不决,婆婆妈妈的。
朱静看得直皱眉。
“我渡劫在即,所有因果必须解决。
小友,你就是不愿意,我也得把你绑走。大道面前,身不由己,先说声抱歉了。”
朱静笑眯眯地威胁道。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这些小辈,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容朝华心头一颤,挡了前辈的路,这条命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此次一走,能不能回来……
“前辈息怒。”
趁着行礼的功夫,一股脑将储物戒和宝器灵器,全交到了瑶光仙子手上。
瑶光仙子催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摸着手里的东西,浑身发抖。
什么大机缘,什么前辈指导……
原来是一颗挡路的石子。
走路时硌到,能一脚踢开,也能碾成粉末。
带他走,只不过想让道路更加平坦一些罢了。
这么多年不当散修,自己怎么忘了,修真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威胁恐吓的话在嘴里几番周折,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个微不足道的元婴,想给半步渡劫的大能带来什么威胁呢?
除了可笑,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瑶光仙子咬牙切齿忍下的一口鲜血,缓缓从嘴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