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否定,杏儿并未打退堂鼓,反倒先顺着她的话头将她娘亲赞扬了一番,“姑娘所言极是,令慈的这些绣品精美绝伦,我们寻常人家的手艺确实难以企及。”
“你倒有些眼光。”小姑娘双手环胸,下颚轻扬,微眯着的眸子里溢满对母亲手艺的自豪和骄傲,“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就请回吧。”
她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
杏儿却莞尔一笑,又道,“想必依照令慈的手艺,来寻她做衣裳帕子的人家定不在少数。令慈的绣艺确实令人惊叹,但我们都知道慢工出细活。”
“这一套套下来,劳心费神,不知令慈的眼睛是否常有疲劳?”
经她这么一说,对面的小姑娘倨傲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平日里娘亲都是让她看着铺子,所有的绣活都经娘亲一手包办。娘亲也曾想将绣艺传授于她,可她……总是坐不住,耐不下性子。
家中生活尚可,她又是遗腹女,娘亲溺爱,倒也不曾逼她学下她的手艺。
想起娘亲最近看东西有些吃力,每次做绣活眼睛都几乎快要挨着绣绷了……
捕捉到小姑娘眸底一闪而逝的内疚,杏儿连忙再接再厉地劝说道,“衣裳上的刺绣,确实要求精巧。不过对于帕子,大多数人都不会要求的太精细。”
衣裳穿在身上,一瞧就见。
所以,越是精美绝伦越招人喜爱。
然而,对于用来擦汗、拭泪、拧鼻涕…的帕子来说,时下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左右不过绣着几朵花,用着顺手就是。
当然,绣艺和款式依旧是加分项。
只是对于普通的富户小姐来说,更愿意把心思和银钱花在衣裳上罢了……
“令慈的手艺应该用在最需要、最能赚钱的衣裳上。”
“至于帕子,我们家的绣艺虽比不上令慈,但家里的奶奶伯娘们少说也做了十几年的绣活,做出来的也尚可。”
“倘若姑娘肯收购,不过是一条少赚了几文钱,却能让令慈少了些辛苦,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做衣裳。说不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帕子上少赚的钱,反而在衣裳上赚取更多。”
杏儿语速极快,却又咬字清晰,一番劝说,小姑娘终于有所动摇。
只见她咬着下唇,踌躇道,“行吧。”
“可否需要征得令慈的同意?”
知晓小姑娘有了意愿,杏儿也不急着进行交易。眼前的姑娘看起来年岁与她相仿,不知是否能当的了家。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柜台后的小姑娘随意地拨弄着算盘珠子,掷地有声地说道,“铺子都是我在看,我的意见就是娘的意见。这些帕子我收了!”
“不过,你这些绣活比起我娘要略逊几分,卖出去也只能是十五文的价钱。我以十文一条收购,你可愿意?”
欣赏完铺子里的绣品,小招弟收回目光,立在三姐身后,正听着她们交谈,听到价钱这块儿一个没忍住,就惊呼道,“这也太黑了吧!”
“我们用布用线,费心思地去绣,加上布料手艺才得十文。而你们只是卖一下,就十五文?”
不料对面的小姑娘冷冷一笑,应道,“就是这个价钱。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要我放出这个消息,自然有人家愿意。”
杏儿不言。
在心中飞快地估算着,倘若十文一条卖出,除去成本,一条还能赚大约两文钱。的确很少,不过白李氏应当不太会追究。眼下,她和招弟因每日里一人能交上一文工钱,白李氏都对她们慈眉善目了……
白李氏向来不嫌钱少,只嫌没钱。
所以,这帕子必须得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