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灯是幽暗的。
李旻决和肖盈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
明个儿,是他们被斩首的日子。
肖语常去了理司狱。
披风遮住他大半张脸,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脸上神情。
他买通了狱卒,狱卒将他带到肖盈的牢房门前。
“娘亲。”他朝牢里唤了一声,语气晦涩。
靠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满身是血,衣衫破败,发丝凌乱。听得呼唤,身子怔了怔。
半晌,肖盈哑声回答:“你终于舍得来了?”空气入喉,令她忍不住咳嗽两声。
伤口被牵动,她深吸一口冷气,痛到龇牙。
肖语常扯起笑,笑却不达眼底:“儿来迟,娘亲莫怪。”
“怪?岂敢?”肖盈咽下口中血水,一脸嘲讽,“肖贵君贤身贵体,能屈尊来这暗无天日的牢里见草民这跌入泥沼的万死之人,草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肖语常微垂眸,动作娴雅地整理一番纤尘不染的衣袖:“娘亲明日都要被斩首了,怎的还如此嘴硬?对着儿子还道不出一句软话。”
好歹留下几句遗言呐,若自己心情不错,兴许还能替她完成一二。
肖语常恶毒地想着,冷意在他周身蔓延。
肖盈嗤笑,眼底轻蔑至极。
在她落难之时,肖语常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冷眼旁观着。
“你连嘴皮子都不愿动一下,为自己的母亲在陛下面前求求情?”肖盈质问他。
“是儿子无用。可陛下虽然宠爱我,有些事情也是我插不得手的。”肖语常说着,语气里哪有半分歉意?
“况且,”他眸光一凛,继续道,“你做的那些破事,全被人捅了出来,陛下全都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和你撇清关系,我才能保全自己。”怎还会为她求情,引火烧身?笑话。
“母亲别怨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还是您教我的。”
听着肖语常所说,肖盈只觉得心寒。
呵,这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好儿子!如此冷情冷意,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舍得,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你真是令我痛心。”
“那你当初送我入宫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呢?!”
“你怎么就没想过,你的儿子不得宠,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皇帝,只为完成你安排下来的任务。”
“你这样自私,什么都只为自己,根本没替我考虑过!凭什么现在你落了难,我就要以身犯险,护你无虞?”肖语常十分愠怒,一股脑将自己这些年来压抑的痛苦尽数道出。
“哦,不对,你甚至不是为了自己。”他冷笑,觉得讽刺,“你就是别人的一条狗,被呼来喝去,愈发找不到自己的思想。”
“你闭嘴!”肖盈骤怒,大喝出声。
她从地上爬起,来到肖语常面前,怒目圆睁地看着他:“我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
“是。”肖语常气极反笑,“为此,你舍弃了爹亲。”
还舍弃了他……
肖语常从来不觉得,三年前的毒若真的下在林藏烟体内,自己能全身而退。
或许在肖盈把他送入宫的那一刻,肖盈就没想过他能安然无恙。
肖语常的脸色越发冷然。
“你一心想得到祖母的认可,但她人已经死了,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