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则去某大户人家做帮佣,她脸上有疤,自然不能近身伺候主子,没得吓坏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故而只能在外头做些园林的活,譬如扫院子、搬花盆、锄草浇水等。当初她连自家的菜地都不肯去,嫌弃污泥脏了鞋子。如今一双鞋成日沾满泥土,她却不敢抱怨一句。若是传到管家耳里,有她的好果子吃。
胡婆子则日日关着门在家带孙子,做家务活。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出门的。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更何况胡婆子之前仗着自己儿子是秀才,在村子里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吴绣娘带着两个女儿去集市买小吃时,意外地看见郭某某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方桌后面,桌子上摆着劣质的笔墨纸砚。半年不见,郭某某早已不是身着长袍、装腔作势的体面书生样,他穿着已然磨毛且脱线又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又黑又瘦,脸上多了十来道皱纹,尽显沧桑。
郭某某也看见吴绣娘了,相比以前,他前眼的这张脸庞圆润了不少,意气风发的样子。和之前在家里整日皱着眉头的苦瓜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郭某某的目光往下,视线落在吴绣娘一左一右牵着的两个女儿身上,两人皆穿同样款式的翠绿色细棉裙,发丝黑亮,看起来干净清爽又乖巧。郭某某才发现,原来他的两个女儿生得这般好看。
以往在家时,大约是每日要做不少家务活的原因,他的这两个女儿,身上脏兮兮的,头发又枯又黄又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大约偷偷哭过,故而两个人的眼睛总是肿肿的,眼睛小成一条缝。总之又脏又难看又讨厌,他从没给过她们好脸色。她们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总是低着头。
郭某某向两个女儿扯出一张笑脸,她们没有笑,更没有躲避,只是戒备地注视着他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吴绣娘更是轻蔑地白了他一眼,牵着两个女儿转身走了。
望着母女三人的背影,郭某某眼露凶光。父母之恩大于天,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哪里有和离后还要给抚养费这一说法。况且是二十两银子,足足二十两啊,自己在外面摆摊,风吹日晒的,从天亮到天黑,一个月也才几百文,还不到一两银子。
当初若不是顾忌到江姜手里的欠条,又担心江姜告到衙门,影响他的功名,才不得不拿出二十两银子。如今功名不在,欠条也已经撕毁,那二十两银子,也该还给他了。
可是,他苦读十几年才考取的功名,怎么就一笔勾销了?东家辞退他那日,他苦苦哀求,东家提醒了他一句“你怎么得罪上面的人了”。得罪谁了?郭某某冥思苦想了几个月,仍没想明白他到底得罪谁了。直到大街小巷都传出孔府二少爷与平民江姜定亲的消息,郭某某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他得罪了谁。
算了,那二十两银子给了就给了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具身体若是死了,再多银子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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