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有一盏大灯泡,昏黄的灯光只够照着洗漱安寝。倒是外面的路灯整夜整夜地亮着。
雪秀通常会在教室里待到最后,回宿舍一洗漱完,就坐到路灯下看书做题。
像雪秀这种人也不在少数,同学亲切地称他们为“路灯客”。
这些“路灯客”,大多来自不同班级,通常少交谈,雪秀更是不肯多说话,因此,大家基本上没有什么交往,只限于见面熟。
只有一个叫万明珠的女生,和雪秀还有点交集。这不仅因为她们临铺,更因为对方的开朗乐观,很是吸引着雪秀。
万明珠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多读一天就多赚到了一天。那时雪秀也没想深究她的话。只是觉得她嗓门大,性格开朗,和春秀很像。
汇镇中学的高中生其实来源三类。一部分是雪秀这种,没录取重点却又没钱的人。少数是附近村子里的就近入读生。超出一半的是无处可要的极差生。
“路灯客”多属于第一类,她们也是学校里的另类。不但女生远离她们,到后来,男生也都知道她们最无趣。
正因为同学们的疏离,雪秀反获得更多的自由。
中考的失利,让她失去了一切娱乐的权利。除了要完成正常的作业外,还有陈文留下的一大堆资料书,等着她去钻。同时,陈文的书信也成了她头顶上的“紧箍咒”。
学风这么差,同学间的学习交流,基本上不存在。老师们上课也基本上属于被逼无奈的应付。
因此,在学习上,雪秀常如一艘行驶在暗礁密布的海面上的帆船,一触礁就脑瓜疼。文科倒还好,雪秀最怕数学和物理。
幸而,她遇见了一位好老师。
邹老师是教数学的,愿意学习的学生,他都特别看重。
他绝对可称之为好老师,尽管雪秀问他的题目,也常让他脑瓜疼上两节课不止,但他依然顽强地,一如继往地为雪秀除“礁”。
他常坐在讲台上,埋头演算着。有时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做出来。那时,他会对雪秀说:“等我做出来了,再告诉你。”
多数时候,他把潦草的解题过程铺在雪秀桌上,提示着她该注意的点。有时候就像忘记了似的,直到最后也无下文。
一旦难题被他解答了,他总要饶有兴味地在课堂上大讲特讲。尽管听课的人,只有雪秀在内的十来位同学,他依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教室后面横向至少有三排同学,成了老师眼中的“纯白菜”。下课时,他们个个生龙活虎,一上课,便如战壕里累瘫了的士兵,趴在桌子上做着春秋美梦。
若还有一两个人间清醒,不是在剥瓜子,就是在传纸条,或埋头看小说。
若飞告诉雪秀,后面同学对付无聊最有趣的游戏,就是剥瓜子。一颗一颗剥好,剥成一小堆,然后一齐倒进口里,慢慢嚼着,自有一种无言的美妙与充实。
周六上午,若飞他们都不蒸饭,一放学,三人就迫不及待地骑车回家去。
一路上,雪秀兴味盎然地听他们讲武侠故事。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听他们吵嘴。
若飞常常张冠李戴,东拉西扯,金柱听不下去,总要大声纠正他。雪秀总是乐呵呵地听着,笑着。
黄昏之时再相约回校。此时,面前的红日已然落下,明丽的晚霞从错落的村子后头,冲上了西天。
每回回校,他们的心情都格外好。也许因为空菜罐又一次满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