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秀拘谨地点头。
“别担心,等下了车子,我们一起转车。”胖女人张着橘瓣似的脸,冲雪秀亲切地笑着。
雪秀回她一个感激的笑容。同时,她的样子也让雪秀联想到了王婶。她在心想总结了一下:胖胖的人总是别具温情。
王婶在雪秀的脑海里一出现,就像一堆乱丝找到了一个头似的,雪秀脑中的思绪开始有了秩序。
她想着即将远离的亲人,甚至在脑海里想象着他们各自不同的反应。然而,雪秀的心始终被一种伟大又高尚的情感占据着。
当想到陈文时,她这样安慰自己:梦想之所以是”梦想”,不过是“梦”中所“想”罢了。很多时候,现实就是一记重锤。
雪秀终于决定把手里沉甸甸的书包,放到地上。这里面除去几件衣裳外,装的全是书。
“为什么要带书来?”
“假装来上学,当然要带书啦。”
“那也不必带这么多,象征性地带一点不可以吗?”
雪秀的思想就打结了。她回答不了自己。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打包时,是把陈文整理好的,高三上学期的课本和习题集都装了进来。她也试了试分量,虽然很重,但终究没有往外拿出一本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车内彻底安静了下来。雪秀坐得实在难受,不由地想要舒展一下身体,于是她站了起来。
车窗外,树木、田野、村庄,飞快地向后倒去。
雪秀看到空旷的田野上,偶有一两棵高大的树木,风姿绰然地一闪而过。她甚至还惊喜地看到,一两只长腿鹭鸶白色的身影。它们在低空中掠过,勾动了雪秀对自由的怀想。
可人活着,哪有什么自由?谁又曾真正自由过?
瞬息间,满眼的景物似乎被染上了淡淡的忧伤。雪秀重新坐下,重新又抱起了书包。不因为里面的书,而是在其中一本书里,夹了一张百元钞票。她神经质地摸了一摸裤袋,那里面是刚买票找来的三十元。
此时,她无法不想到昨天向若飞妈借钱的情形。
这是雪秀平生第一次向人借钱,还是向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借钱。她想象中应该会很难,但事实上却非常简单。
雪秀吞吞吐吐对她说,自己想借两百块钱。她二话不说,就抽身向房间里拿去。她把两张绿色的钞票交雪秀手上,还温和地交待说,不必着急还。
雪秀自然十分感激。她说不想让若飞知道,若飞妈也体贴地答应了。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她问起雪秀家里的情况,雪秀如实和她说了。她再次说:“钱不着急还。”
吴若飞从楼上跑下来,说:“我听见有人说话,来了怎么不喊我?”这话既是在埋怨他妈妈,也是在说雪秀。
当若飞感慨说,好渴望开学时,雪秀心中满是愧疚。
“如今想来,我除了辜负了哥哥,似乎也欠若飞一个交待呢。哎,能怎么办呢?”雪秀忧愁地感叹着。
这趟车程真得很长,长到足够让雪秀想清楚一切前程往事。
天空依然阴沉,外面起风了。窗外,仍然树木、田野、村庄不断地变换着,可此时,雪秀只觉得,梧溪村才是最美最温暖的地方。
于是,思维在迷茫与忧虑中慢慢地隐退,同时,浓浓地,聚在心头的,是一种叫做落寞的东西,伴着留恋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