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草稿纸，还是素云曾经看过的杂志。杨俊明在页面的顶部，大咧咧地写起了解题过程，才写两行就满了，只好又跳到中间一幅插图的空白处，继续写了起来。

雪秀站他身侧，一面看着他写，一面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他没骗人。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他头也不抬地讲解起来，一面讲一面继续他的演算。最后，他一脸得意地问雪秀，“明白啦？”

雪秀再次理了理他演算的过程，一拍脑门就顿悟了。

“我懂了。”雪秀说着，蹲地上，自己重新演算了一遍才算完。

“这书谁的？”杨俊明翻到封面看了一眼，念道，“陈文——”

“我哥哥。”

“哦——其实你哥有在旁边做提示的。”

“我知道……只是光一句提示一个答案，有时仍然看不太懂。”雪秀十分羞惭地低下头，脸上简直要延烧起来。

杨俊明看看雪秀，又看看书。雪秀以为他会像陈文那样，用手指点一下自己脑壳，然后骂一句“真笨”。

可是他没有，反而还安慰起雪秀，“不懂是正常的，毕竟你是自学，没有老师的指点，难度自然更大了。想当年，我们有老师教，还常常弄不明白呢。”说完，他宽厚地冲雪秀笑。

一个大男人竟会有如此温暖柔和的笑容？尤其这样的笑出现在一张刚毅的脸上。

雪秀还处在痴愣中，他却以高八度的嗓音，说道，“我倒是可以当你老师。只是——”他随手翻看着所有折角，叹了一口气，“这也太多了吧。”

雪秀难为情地低声说道：“还有物理，也不太懂。”

“哦，老天，简直要命——”他伸手一拍脑门，夸张地表演着自己被击中的样子。

雪秀捂着嘴，一副努力保持矜持的神情。

“今天，我再帮你解决一道题，饭钱就算是还过了。”

雪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话说回来，两道题，得累死我多少脑细胞呀。就你那两口饭，几块素豆腐，根本就补不回来。我算是亏大啦。”他皱起眉头，一脸吃了大亏的倒霉神情。

雪秀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开了。

犹如阳光乍现般，天地即时清明。雪秀只觉得，自己一向在陌生人面前所持的拘谨，瞬间消融殆尽。

“我可没钱给你买补品。”雪秀说。

“补品倒是不必。我看得出来，你这人一定很小气。”他斜睨雪秀一眼，自己却先就笑了。“要不这样吧，明天你还带饭我吃，我还帮你解题。不过，饭得多带些。”他用手揉揉肚子，表示根本没吃饱。

雪秀说：“带饭倒没什么，我可只有这么大的饭盒。”

“这样好啦，你告诉我在哪个车间，我把饭盒送你手上去。”他说。

“好吧。”

杨俊明以最快的速度又帮雪秀解出了两道题。

雪秀一看上班时间快到了，赶紧收拾好东西先下楼去。

临开工的前几分钟，有一个保安送来一个饭盒。大家都认识他，因为他守在厂门口。他站在车间门口，问谁是陈雪秀，随后就交给雪秀一个大号饭盒。

饭盒一到手，雪秀就知道不是空的。果然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块蛋糕。旁边的同事伸过头来看，有人说了句，“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雪秀只好假意接嘴道：“要不分吃点……”话音未落，饭盒就空了。

雪秀想说自己还没吃饭呢，可妍红却抱怨着，自己只尝到了一点点，反而勾得她心里难受。

她凑近雪秀问谁送的，雪秀说是一朋友。就在这时，车间主任从门口进来，妍红吐了一下舌头，迅速归了位。

对杨俊明这个人，雪秀也不是不存疑惑。

她那栋楼的一楼就是仓库，好几次上班前，下班后，雪秀都故意往仓库里望去。那里不是紧锁着，就是有人往车子上装货或卸货，雪秀一次也没看到过杨俊明的身影。

今天，保安来送饭盒，雪秀心里想着，仓库保管员和保安应该属于同类人吧。也许他没空，才让保安来送的。

只是，雪秀记得自己并未告诉过对方姓名，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